卧虎山不会忘记
——父辈们和“邵大娘”的那些往事(71)
王玉华
相对于王荣珍花钱摆席请族人、谢中人为五个儿子分家,当年邵大娘的婆婆给两个儿子分家时就简单多了。 老太婆两眼一瞪,不容他人分说,就让人写了房产契约:
大北屋和大南屋归了老二邵永武(恶婆婆亲生的儿子)名下,小东屋、小西屋归了老大邵永年(没了娘的儿子无人疼)所有,这样既省心又省钱,大家庭的掌控权还在自己手上。
但恶婆婆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从抗日队伍来了后,马棚就象变了天。
特别是那两个姓王和姓刘的外地女干部,不但在村里办起了“恶婆婆”学习班,让她和那几个“合的来”的妯娌、侄媳妇丢尽了脸面,那俩女八路后来还又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时的给她上教育课。
再后来,院子里、大门外、桥头上,扛枪的,运货的,人来货往、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天天没了没完;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当官的,老远见了李云英就热情的打招呼,邵大娘长、邵大娘短;村里的那个负责人王大个子、还有那个王荣苏,也巴结着,常来把各家各户凑起来的粮食送给李云英,难道说这马棚庄就成了她李云英的天下吗?
老太婆一看到李云英那个风光劲,心里就动气。
眼不见心不烦,她只好天天早饭后把门一锁,就去找那几个臭味相投的一把连子“长舌妇”传播传播李云英的“不规”行为,倾诉倾诉日夜压在自己心中的愤懑。
其实,李云英的这个恶婆婆在马棚也就和那几个本家邻居说得上话。一个是本家妯娌李淑英,一个是堂侄媳妇余秀英,再一个就是和余秀英住一个大院的高淑芬了,至于二狗她娘刘玉美顶多算半个。
妯娌李淑英娘家是黄连峪的,膝下三子一女,家境一般,最愁的事是儿多房少;侄媳妇余秀英娘家本村,本庄娘家人多势力大,家里就一个男孩,闲的没事天天串门;和侄媳余秀英住一个院子的高淑芬婆家姓王,娘家是高家庄的,三个儿子,家大业大,不但磁村、高家庄、马棚都有房产,仅磁村大街上就有五处商铺。高淑芬的男人叫王仁山,在磁村这一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只平头百姓都要仰头看他,就是县衙里的人也很买他的面子。
王仁山也很会为人,只要是马棚人在磁村遇到点什么事他都会尽力帮忙,每次回马棚时,大鱼大肉、好烟好酒往家带;见了乡亲不笑不说话,对谁都是点头哈腰、递烟问好。对住在一个大院里的余秀英那更是关心有加,不但每次回家都给她送礼物,而且还请余秀英的男人去他屋里喝酒吃肉。
年前,余秀英的侄女又和王仁山的大儿订了婚约。
二狗她娘是个跑堂的,打下手,喜欢传话,磨道的驴听使唤。
这五个娘们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一说就是大半天。侄媳余秀英是个人精,面对着李云英恶婆婆的一副愁眉苦脸样开导她:
“人在时里,鳖在泥里,婶子,你就多长个心眼吧,别再和李云英硬来了,她都敢跳井、上吊喝老鼠药,对于一个死都不怕的人你能有啥办法?再说现在她有仗势,你能斗得过她?对于这样的人,要想治她,只能等时机,找软肋、施计谋。”
妯娌李淑英接过话头也说:“大嫂,咱侄媳妇说的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去年咱就说过,那些抗日游击队成不了啥气候,有本事能钻到这穷山沟里来?再说连,他们又不是当地人,还会为咱当地人好?更不会长久住在马棚。不知那一霎霎一走了事,那时李云英就傻眼了,不信你等着瞧!”
……
本质上,中国的传统乡村社会就是熟人社会、圈层社会。人与人之间的链接靠的是血缘、宗族、姻亲、情面来维护。这些关系很难维护,要是一不小心掉进世俗陷阱里,别人再有意合伙挤兑你,你自己又没有相应的实力抗衡,这样的日子要长期过下去,还真不容易。
原因很简单,在传统农村生活,吃穿住用人人都需要互相抱团取暖。家族大了不会被别人欺负,如果出现困难,家族之间伸伸手能够帮扶你。你自己要是再有点小本事,有人扶你一把,上天都有可能。
但要是家庭贫寒,同族人和亲戚再瞧不起你,走在路上都会有小人瞅空踩你一脚。
邵大娘家里有邵永年时,人们还多少顾着一份情面,但成了孤儿寡母后就不一样了。
邵大娘是个实诚人,她不知世道黑暗。她那个恶婆婆缺个心眼,不知道蛤蚌相争、渔翁得利。婆媳两个人更不会想到背后有人盯着的是那座整个四合大院,也不会想到还有人正在算计着院子里的那三间东屋。
俗话说:“豺狼吃人能躲闪,人吃人时难躲闪。”
1941年的春天遇到了“倒春寒,”淄川县乃至整个鲁中大地到处暗流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