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妈的柴灶间
文/毛韬
我的婶妈是我父亲舅舅的儿媳妇,由于我父亲的舅舅和他的儿子去逝很早,所以我所见过的只有我的浦东婶妈。婶妈由于丈夫死的早,只有她一个农村妇道人家拖带抚养着三个孩子,所以早年时期的家庭生活,还是比较艰辛的。
后来,等到三个孩子慢慢长大,并且都要成家立业。那时候,女儿出嫁远走它乡,而二个儿子亦要娶媳妇结婚。所以,婶妈打算将自己家住的农村老房子拆掉,并且在自家老房子的宅基地上盖新房子。在得到村委会审核批准后,婶妈的二个儿子很快就请来当地农村的建筑队,帮着建造了二栋三层楼的农村新房子。
二个儿子成家后,由于我婶妈不愿意打扰二个儿子的小家庭生活,她独自一人搬到原来的柴灶间里居住。
在柴灶间的边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柴灶间的四周,还有着一大遍翠绿色的竹林。在竹林里,婶妈还散养着几只生蛋的母鸡。婶妈居住在这里,每天还能听到竹林里翠鸟动听的鸣叫声和柴灶间窗前小河的潺潺流水声,所以婶妈特别喜欢在这竹林柴灶间里独自享受着大自然所赐予安宁平静的田园生活。
那时候,婶妈二个儿子和儿媳们也曾经来柴灶间多次劝过母亲,一定要母亲与他们一起居住在新房子里,因为如果让母亲一个人居住在简陋的柴灶间里,就会让村里的乡亲们认为是做儿子不孝敬母亲。
实际上,我知道婶妈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是很孝顺母亲的。况且二栋新房子都有三层楼房的建筑面积,房间也非常多,给母亲居住一间屋子,对他们来讲,既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亦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我婶妈脾气固执,她仍然坚持要一个人独居住在自家的简陋柴灶间里,所以她的儿子和儿媳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劝说办法了。
那间柴灶间大概亦已经有半个多世纪的年头了,柴灶间并不大,大约十几个平方。原先柴灶间靠门口一边,有一个烧柴火的大灶台,大灶台上可放二只大铁锅和一只小铁锅。在大灶台的边上,还有一只存放清水的大水缸。在大灶台的后面,可以烧柴火。
由于婶妈要居住在柴灶间里,所以又在柴灶间里砌了一道隔墙,隔墙的里间是婶妈的卧室,大约有6至7个平方,卧室的外间仍是柴灶间。婶妈在柴灶间靠墙的一边放着一张小木桌子,这间柴灶间又可当作吃饭间了。
在那些年头里,每逢清明节上坟的时候,我和妻子张萍就会去浦东乡下替先人祭祀扫墓。所以每年我俩都会借此去乡下的机会,去看望婶妈。每次婶妈见到我们,她总会笑呵呵领着我俩去她的柴灶间坐坐,并且一定要留我们吃一顿她用大柴灶铁锅烧的新稻谷大米饭。她在大铁锅里蒸上一碗自己腌制的家乡咸肉,接着又跑去柴灶间边上的自留田里,摘取一些自家种的时令蔬菜,并且在柴灶边上的鸡窝里掏出几枚自己饲养母鸡刚生下的新鲜鸡蛋。
一会儿工夫的时间,家乡新稻米的熟香,四溢灶间,扑鼻而来,浦东新大米饭和一碗蒸家乡咸肉、一碗炒蔬菜和一碗鸡蛋汤全都端上桌来,家乡咸肉肥而不腻,新鲜蔬菜脆而爽口,土鸡蛋汤清香而美味,而用柴灶铁锅烧出来的新稻大米饭特别好吃。我对婶妈说:“这么好吃的大米饭,我不用吃菜,就能吃掉二大碗大米饭。” 婶妈亦笑着对我俩说:“多吃点,多吃点,都是家乡最最新鲜的蛋菜,自己家田里种的新稻谷大米,用乡下大柴灶烧出来,就是好吃。” 我俩一边吃着大柴灶烧的非常可口的饭菜,一边听着柴灶间墙上挂着的那只农村拉线广播喇叭箱播放的农村节目,尤其是当听到农村女播音员用浦东农村方言播报节目时,我俩都觉得这音色既很甜美又非常亲切,这亦就是我们每年回到农村家乡幽静小憩的短暂幸福时光……
然而,到了2016年1月大寒日,我的婶妈患病去逝了,享年83岁。那年清明节时,我与妻子张萍去浦东傅家宅村落坟地寻找婶妈的坟墓,但一直没有找到。为此,我俩只能又去婶妈生前居住的竹林柴灶间看看,柴灶间木门关着,墙后还整整齐齐堆放着许多没有烧完的木柴,一切就像原先一样,整洁宁静……
傍晚,我俩在返城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婶妈小儿子的家里探望,婶妈的小儿子告诉我们讲:“母亲去逝后,由于这里农村土地,亦要开发动迁了,所以他将母亲的骨灰盒,直接放入了浦东地区的公墓里。”
为此,我们想以后这间婶妈的柴灶间,也很快要被拆掉了,这些有关婶妈柴灶间的许多往事,也许只能留在我俩的记忆里了… …

作者简介: 毛韬,1955年7月出生,上海南汇人,旅游经济师,现在担任民建上海市委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