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

王建元

一

许多的广阔，是我们说不出来的，就像深邃

我们说出的东西，都是浮在表面，过于简单

十月的秋风把广阔吹向更远，草木过于沉重

雪虽然还没有落下，但秋天已经意味着了结

在草原深处，仍有人在掣马飞奔

骑马的人跑过芦苇荡，跑过云朵投下的阴影

是追赶飞远的鸿雁，还是想找回那个远行的女人

抬眼处，远山如铁，四野苍茫

人生的折磨，总是从早晨到夜晚

像一枚硬币的两面，随时都有翻转的可能

以至于我越来越倾向于一些偏冷的词

远处的原野已经开始翻卷黄色的波浪，天气说冷就冷

二

时间好像快了许多，一些星辰正在萎缩和打滑

肯定会有无数颗超新星正在爆发，可我们连最后的辉煌

都难得一见，微微发光的只有简单的冥想

虽然平静的日子总是从冥想开始，可细节早已模糊

今夜，会有一颗和我一样感到寒冷的心吗

雪山之巅仍是白雪皑皑，可南山的红梅刚刚苏醒

有谁在想起往事，有谁会反复思考结束的意义

当失望大于希望的时候，或许应该忽略它的绝对值

秋天正在演奏庞大而恢宏的乐章

尽管江河在短时间内就可能折断琴弦

可是风从不停顿，大雪的乐章正等待着铺天盖地的袭来

你看那满山遍野的白，就是第二次演奏拉开的序幕

三

在一片洁白的世界，有人会廓清体内全部的爱和谎言吗

有人会在冰雪的世界找回昨天的居所吗

或者需要削尖一支铅笔，保留更精细的品质和线条

在一张草原的蓝图上，认真画出鸿雁归来的路线

在晚霞的余晖中，画出每一棵树，每一条江河

只有这样，才会获得更宽的阴凉，更清纯的滋润

用线条勾勒每一棵草的脉络，用色彩渲染每一块土地的厚重

只有忠实地善待不幸，我们才能有幸活下来

所有被我描绘的树，总有我为之坚贞的一棵

所有带着激情奔涌的江河，总有一条可以放养我的鱼

其实对一个人来说，这腹式的温暖和命运就足够了

就没有必要向天空和大地伸出求救之手了

四

我想让我的静脉变得更深，更蓝，更有伸缩的力度

让它们伸向每一棵草，每一片树叶，每一寸土地

只有在严寒中有效地沉默，才能获得春天的飞翔

让所有的爱，所有的想象力在美丽的早晨醒来

我们无法肯定和否定今天，无法控制阴暗的天气

天空在秋雨的冲洗中或许更蓝，更广阔

至于是不是加深我们的思考，让思想之星闪烁夜空

能不能为了说清内心的波澜，像天空一样做一次无谓的坦白

所有的闪电都是刀锋，都是灵感

都是峡谷中一只蝴蝶翅膀的煽动和背叛

将要掀起的风暴，将要卷起的海浪

所有的荒谬，所有的空虚，所有的托词都将被埋葬

五

必须承认，理想和爱已占去了我薄弱的大半生

我不知道余下的光阴仍然注定被别人掌控

还是就这样怀抱一生的露水，对待眩晕，对待死亡心如止水

但我仍然坚持活在河流隐秘的底部，并不时地表达出水的高亢

当水在别人眼里呈现谜团时，我的水已跨过今天奔向大海

在大海中，看见岛屿的动荡和漂移，才能理解断裂带中奔腾的岩浆

内心和岛屿的迁徙或许是为了寻找新的光明

也或许是对花朵和昨天的遗忘，但不包括爱

该不该有一种备用的风暴将虚空填满

能不能把内心的纠结交给大海和波涛

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季节，为什么总是听见二月的变奏

究竟是孤雁的哀鸣，还是马蹄踏雪的声音

六

有时候，人生只需要一次启示，有时候却需要无数次

心之晦暗，不是一朵火焰就能照亮的

何况黑暗之荒凉，荒凉之冷漠已侵蚀到了骨髓

否则，大地的深处怎么总是滚动着压抑的闷雷

所有的热爱都过于短暂，所有的生命都过于脆弱

可当我们一旦被美，被爱，被诗歌所劫持

生命和爱都将爆发出耀眼的火花，巨大的能量

一颗超新星爆发了，虽然它寂灭前的璀璨要几十万光年才被我们看到

我们无法检测秋天的轨迹，也听不到风雪内部的喘息

但我们可以确定，所有的看不见都坚硬地存在着

一只鸿雁飞走的最后声音交给了秋风，但愿我们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