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

文/戎永学

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白杨树，静静地孤独站在城北郊区公园。

我说我孤独是相对于我辉煌的过去而言的。至少十年以前，我现在所处位置的周围还是大片的良田，我也有好多同伴，他们或在田埂旁，或在沟渠边，三棵、两棵随随便便地站着。还或者在一处空闲的沟湾或河滩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风起时，你拍下我，我亲下你，好不热闹。现在的我，真的很怀念往日时光。那时，人们也很喜欢我们，但凡任何一处空闲的地方，无论是房前房后，公路两边，人们都会想方设法种上树苗，或者从大树身上砍下一个树枝，随便那么一插，我们便慢慢长起来。现在想想，我们那时的生命力可真是强呀！可不像现在的那些什么柏树之类的景观树，又是打针，又是吊液体的，还一幅病态的样子。而我们呢，也决不亏待爱我们的人们。我们都努力地生长，也长得很快，陆陆续续地我们便都有了各自的用武之地：有些成为了农民家房子上的梁、檩子、椽子，有些被做成了门窗、柜等各种家具，还有些被做成了拉拉车、木锨、推板等各式各样的农具。那时，我们的用处可太大了，人们生活中处处离不开我们，甚至时有偷树的事情发生。那真是我们的黄金年代，我们在人们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当然和松树相比还有些差距）在市场上也有很高的价值。一些人家还会争相储存我们，我们甚至会成为一个家庭财富的象征。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变化不知不觉来临。先是钢结构门窗出现，接着是铝合金门窗，再后来彩钢房出现……总之人们建房子基本不用我们了。另一方面，农村土地流转承包大规模出现，以家庭为单位的传统耕种模式逐渐消亡，各种传统的农具也退出历史舞台，代之以大型机械化做业。人们不再制造农具，我们在农村基本上失去了用武之地。我们的命运与此前相比，也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们再也不是人人争种、家家储存的香饽饽了。恰恰相反，由于平田整地，大量的田埂、沟渠、河滩消失，我们也慢慢失去了立足之地，被人们尽数吹倒，弃之荒野，任凭风吹日晒，化为尘土。可怜想当一块烧柴，也因为人们普遍使用液化气而不得，境况之惨，莫此为甚！想当初，我等得意时谁会想到今天的落魄呢！寄语后来树：贫时任他贫，贱时任他贱。富贵莫猖狂，转头成云烟。

与农村相比，城市最大的变化是各处出现了的公园。这些公园里松柏葱翠，绿树成阴，百花争艳，成为了城里人早晚健身、节假日休闲的好去处。本来我们白杨树是西北土生土长的土著，适应性强、成活率高、种植成本低，虽然在人们的生活中的重要性大大降低了，但按理说是可以在公园里继续为人们做贡献的，因为我们在绿化环境、吸收二氧化碳方面的能力比别的树木是一点不差的。但我们还是太天真了，这是一个注重颜值的时代。我看了看我的周围，除了我的老朋友松树（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人们没办法不种），基本上是新面孔。这些新朋友都是近几年从外地高价买来的。他们身材笔直，不高不矮，永不变形；枝条高居树冠，疏密有致，形态各异；树叶色彩缤纷，绿的、黄的、红的变化多样，令人眼花缭乱。他们纵横排列，各占其位，相互映衬，令人陶醉。反观我等白杨同类，依然站在当初的沟沿河滩等无人问津之地，只是因为没有妨碍公园设计才得逃过一劫，逼仄局促，暂得偷生。真是时代变迁，造化弄人啊！

笔者听闻白杨树一番感慨，对曰：白杨树是这样，人类亦然。当今时代，流量为王，多少英雄都被颜值打得头破血流，徒唤奈何。只是没想到此等流毒竟漫延至植物界，殊为可叹！但人类社会现在正流行一首《孤勇者》的歌曲，送与杨树君，算是与君共勉吧！

作者简介：

戎永学，男，生于1970年，现为甘肃省民乐县第一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