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袖中摸金
文/徐建义
中国上下五千年文明史,人民在劳动生产中不断探索创新,日臻完善,发明成果如天上繁星般多不胜数。
20世纪90年代,民间活跃着神秘的牛经纪。什么是牛经纪?就是民间卖牛时,从中间说事的人。虽说叫牛经纪,并不限于牛,还有马、骡子、驴、猪等牲畜,统称牛经纪,叫牛经纪好听、名正言顺;比叫驴经纪、猪经纪等绰号、雅观。
干么哟喝么,牛经纪专门在村里或集市牲口市做大型牲畜交易,充当穿针引线的介绍人,从中提取操心费。一般人认为牛经纪口齿伶俐,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具有把一摊粪夸成鲜花的本事。实则不然,他们并不完全靠嘴皮子吃饭,而是靠独树一帜的哑谜方式沟通……
济南市平阴县洪范池镇——一年两次“骡马盛会”,逢农历的四九是集。届时方圆百十里的人前来买卖,什么日用百货、果蔬、粮食应有尽有。为什么叫骡马会呢?买卖牲畜的人抓住春、秋黄金季交易,平时集市也交易,少之又少。
骡马会——指的是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再是重阳节前后。据说:此俗已有2千多年历史,因为春秋两季是牲口交易黄金时期。春天万物复苏,草青了,大地醒了,农民燃起了希望。养牲口的人家紧锣密鼓地选购牲畜,干农活时捎带着割篮子青草回来喂;同时又积了肥,一功两得。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经过一老季子精心饲养,家畜长的膘肥体壮。入冬植物开始枯萎,也没青草了,卖了牲口换取票子贴补家用。冬季统治了世界,牲畜被屠夫收购,该杀的杀,走上餐桌流入千家万户的餐桌。原本成群结队的动物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到了来年春天,再充分利用这一时机进行繁殖,周而复始,骡马牛羊又成群结队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旧时经济不发达,度量衡十分落后,农村对牛、马、骡子、驴、猪等家畜无法确切称重,因为没有称起这么重的磅。隔行如隔山,别看主人养牲灵专业,对于买卖却是门外汉,对牲畜行情一窍不通。主人直接和买家谈磨不开面子,是牲畜有病急于出手?还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要卖……让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涉及到钱,贵了贱了的羞于张口、伤感情。这时就需要牛经纪,他们扮演着媒人的角色,从中穿针引线,成就甲乙双方的好事,赚取好处费。
卖牲畜不容忽视,毕竟是大物件,不是小狗小猫,没了就没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为慎重起见,怕卖贱了、让人坑了,做到万无一失,多卖两个钱,还叫来陪同压阵的人,那怕他们一句话不说,往跟前站站撑撑门面、助助威,增加自己的底气和筹码,免得让买主期生。
牲口牵到集市上,就被恭侯多时的牛经纪们盯上。牛经纪毛遂自荐,自吹自擂有多大的能耐,比找别人更胜一筹,拍着胸脯掷地有声地承诺:“哈哈——今天你碰上我,算烧香找到庙门了——我比别人卖的价高,上集我卖了一头牛——一头马、三头大肥猪……”以此证明自己是最好的牛经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信心满满大包大揽下来。这话正说到主人心里去,便答应了。先小人后君子,讲好卖出去给多少钱的好处。牛经纪并不是光为一家买卖,同时兼顾另一家卖驴,甚至还有其他卖猪……卖出去收钱,卖不出去一分钱不收。
牛经纪是老江湖,阅人无数,经过和主人协商达成一致后,出售权掌握在他手中。主人交了大权,就可以坐享其成。随行就市,牲口栓在榆树上守株待兔。牲口市上有骡子、马、驴、牛、猪。它们天性好动,马凌空嘶——咴咴、咴叫,驴嗯啊——嗯啊,牛哞哞、哞——由其是五花大绑的猪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人的嘈杂声和牲口的叫声交织在一起。有的牲口失去了耐性,急躁的暴跳如雷、腾挪、跳跃、使劲挣缰绳,摇头摆尾,大有把缰绳挣断的架势;用铁蹄刨地,尘士和粪便飞扬,让人防不胜防,溅了一身。
借机取巧,给牲口修蹄、钉铁掌的匠人,扎着一个黑色围裙,炉火纯青的手艺,让人看后叹为观止,无论是狂傲不羁的烈马,还是驴,到了他面前都乖乖的唯命是从。匠人把蹄子抬起来放在小板凳上,麻利的用锋利的铁铲子削蹄子、找平、钉铁掌。匠人正聚精会神的忙活着,不长眼的牛尿哗哗如喷泉,飞流直下三千尺,溅了匠人一身,干么说么,他不嫌脏,照样热火朝天的忙着。旁边看热闹的都离的远远的,一边津津乐道,一边为匠人捏了一把汗,担心牲口用铁蹄踢人,倘若被踢中非残即伤。
牛经纪每促成一桩买卖,抽取甲乙双方5角——1元人民币算是报酬。 俗话说: 眼就是称,称就是眼。干么有么的门道,再大的牲口也逃不脱经纪人的火眼金睛,用眼一打量牲口的鬃毛或嘴里的牙齿, 就能知道其年龄;用手拍拍膘肥体壮的身子,就能八九不离十的估计出斤两,再换算成价格。
买牲口的人不敢明目张胆的亮价,一句话说不到点子上就砸了锅,弄巧成拙,怕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就采用打哑谜的方式和经纪人磋商。买家把经纪人拉到僻静处,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泄露天机。牛经纪神秘兮兮地把一双大手伸进买家的怀里或袖中,这叫袖中摸金,也可以把手插进口袋里。牛经纪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他用手一摸对方的手就摸透其脉愽,摸到他心里去,八九不离十的预知买家诚意与否。苍劲有力的大手在衣袖里神秘莫测,游刃有余,暗潮涌动。一根手指表示10元,一截手指1元。手在衣袖里捏来摸去,彼此间心领神会、讨价还价,像鱼一样游来荡去,用手传递感情世界、传递声音、传递价格,最后不谋而合,再经主人一锤定音。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确定价格。一般是一手交钱一手牵牲口。就这样一桩买卖悄无声息,神秘兮兮的成交了,看的人目瞪口呆,直到买家把牲口牵走,许多想买的人再察听价为时已晚。任凭谁在高出一倍的价格也无回天之力了。经纪人讲诚信,一碗水端平,如果出尔反尔丧失了信益,就等于咂了自己的饭碗。
没有染坊里染白布的,经纪人这行当谈何容易,风里来雨里去,整天在野外赶集寻找买卖,晒的脸上泛着青铜色的光。时来运转,一天能成交一头或几头,倘若时运不济,走背运,一天也不开张,急的心里窜火嗓子眼里冒烟……
集市上看牲口的比比皆是,有的真心实意买,有的虚张声势演双簧,有的人无中生有,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褒贬牲口的诸多毛病,鸡蛋里挑骨头。一遍遍的砍价、讨价,为的是刹刹价,最后没人要了自己捡漏。既便是相中牲口,价钱也满意,还想扛价、再扛扛;一伙人从中搅和,不厌其烦的问价、砍价。心怀鬼胎,心中都有个小算盘。当看到别人想买时,便上前搅浑水:“唉哟——价太高……”
“这牛不值这些钱,上集比它更健壮的一头黄牛才卖了150元,这集不行,下集来……”
“嘿嘿——这价卖了,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
买家糖心耳朵,人家说么是么,说么信么,没主心骨,让人卖了还不知是谁卖的,傻乎乎的还感激不尽地递烟。买的不如卖的精,卖主的心态截然相反,一口价,想扛价、再扛扛,多卖一分是一分,一把死拿,不姑息迁就。
东西买到手才是自己的,眼见太阳公公像醉汉一样向西走,买卖双方在忐忑不安中煎熬着,时间是台打磨机,把双方的耐性磨平,失去了耐性,一头头牛……马成交牵走了。赶集的人稀稀拉拉的少了。也不扛价了。买牲口的人又杀了个回马枪,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卖乖说:“老弟!怎么样,这牛不值这个价,你缓一口,给个价,行我就牵着,不行就拉倒!”说完装模作样地拿出要走的架式。这时经纪人充当和事佬,上前一把拽住他:“唉——大兄弟,再谈谈!”主人犹豫了一会:“达到你的满意,”买主神秘兮兮地笑了。从怀中掏出钱来沾着唾沫星子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无疑后把钱交到牛经纪手中。当面点钱不薄人,牛经纪瞪大眼再仔细数一遍,然后再转交到主人手中。即便这样,主人还不放心,沾着唾液再数两遍,确定万无一失后,就算成交了,买家把牲口牵走。
经纪人这行当,好汉子不干,赖汉子干不了,稍微不经意前功尽弃。办事圆滑周到的同时,又不失给人一种温情的一面。干这行当可以说是小菜一碟,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让甲乙双方无可挑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达到称心如意。成交后经纪人右手指天盟誓:“嘻嘻——这个价格买,兄弟赚大了,倒手一卖又不止这个数。”说的云天雾罩,直说到他心里去。是想让买家送个人情或多给个块儿八毛的钱,说的买家心动,再给点好处;回过头牛经纪脸色一拉又对主人可怜兮兮地说:“唉呀——你这头牛折腾了我半天,一口水没喝,我把嘴皮子磨烂了,再加2毛钱,弄壶酒喝,倘若你换个人卖,绝对卖不了这个价!”主人无动于衷,牛经纪并不灰心,沾便宜赖四两地说:“要不给壶水钱喝!”边说边伸出一双可怜兮兮的大手。说的主人没有推辞话、人心都是肉长的,极不情愿地从一大沓钞票里抽出1毛钱。弄来弄去两头平,落个里外都是人,这就是本事。倘若成交后主人糖心耳朵,听了闲言碎语,后悔卖贱了,想出尔反尔,连门都没有,既便是惊官动府也无济于事。因为已经成交,这么大的牲口岂是儿戏,一旦成交就没反悔的事。
交易过程中,牛经纪最讨厌多嘴多舌、胡说八道的人瞎掺和,不买搅了好事。碰到这种情况光听、看门道,弄不好会引起纠纷。
旧时牲口是有户口的,不能随便买卖,只有老弱病残的牲口、崽子才能交易。每个生产队都有牲口圈,养着牛、马、骡子、驴,少则几头,多则十几头。主要用来耕种和充当交通工具。自从单干后,社员几乎家家养牲口。
与时俱进,机械化取代了牲口,牛经纪也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如今经纪人仍有市场,他们不再从事牲口,而是现实生活中房产、企业、商贸等中间人。
作者: 徐建义,笔名功农,济南市平阴县人,大专文凭,喜欢文学,1996年开始写作。作品见《党建周刊》港澳杯《最美中国游记》《首都文学》美国《海华都市报》《济南日报》《华夏文苑》等报刊和网络平台。山东鸿瑞化工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