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去的辘轳声
作者/王伟光
播音小黎
久居闹市,尾气噪音麻木了日益枯萎的情怀;高楼大厦矮小了不再健壮的躯体。时常久坐阳台,沐浴从楼缝挤进的阳光,闭目梳理曾经的过往,油然升起不舍的留恋。忘不了儿时的村庄,桃花源般的惬意。鸡鸣狗吠、炊烟袅袅、辘轳声声,仿佛就在昨天。
老家在东北松嫩平原一个偏僻的农村,没有河流水源,旱涝收成全靠老天,全村人畜饮用水靠两口老井,称得上生命的源泉。百十户人家勤俭度日,两口老井默默相伴,道不尽四季的苦辣酸甜!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村里一口水井枯干无法使用,需要重新打一口,并从外地请来打井队,很快投入作业。这在农村可是一件大事,大人孩子几乎天天围着看热闹,尤其孩子们大多忘记吃饭,需要家大人叫上几遍才恋恋不舍离开,生怕遗漏某个环节。打井队在选好的地点开始作业,把土层一锹锹挖深,直到土扔不上来为止,然后开始镶木制的四框井壁,回填土夯实。正式打井时,在井口上面架起辘轳,井匠穿着高腰胶皮靴子,蹬着大铁钩子拽紧井绳,被上面的人摇着辘轳一点点放到井底作业。
狭小的空间,一锹锹挖土,装进柳罐里,装满后系在井绳上,高喊“绞了”!上面的人用力摇辘轳把柳罐绞上来,倒净泥土,再把它放下去,周而复始。等到挖够一米深,就要镶井壁,做好的木框镶好后就是一个象形字“井”,一圈圈加深,直到看见地下水为止。我的家乡水线深,打井要挖到三四十米。不同的土层,颜色各异,着实让我们高兴,开了眼界,摔泥炮、攒泥球,和泥较上劲儿,手上起了刺儿、裂了口、出了血全然不顾,真是忘乎所以!
打井结束了,村里静下来,我们的生活好像缺少点什么。看到打上来的白色井水很好奇,经验丰富的村民往水里放了不少白矾,经过几日沉淀,水渐渐清澈,全村开始食用!只见每天晚饭后,大人们挑着水筲到井房子挑水,用长把柳罐斗将水一下下舀进水筲里挑回家。
大人不在,家里孩子用木棍抬,趔趔趄趄,十分费劲。生产队收工了,卸下夹板的牛马跑到井房子,老板子把水倒进槽子里,让它们尽情畅饮。夏锄时,生产队安排专人把水挑到地头,歇气时社员们用搪瓷缸痛饮,汗水随之流出,凉风袭来,很是舒服。回到家,过水的玉米碴子凉凉的,大葱、黄瓜蘸大酱,格外清香,一天的疲劳消失殆尽,坐在院子里,吸上几口蛤蟆头(旱烟),听上一段二人转,幸福感油然而生!冬天,牲口喝剩下的水,很快结冻,需要及时刨出,否则会冻满,装不下水。
刨出的冰块与积雪冻成高高的冰山,成为孩子们的乐园。站在顶端出溜滑,风驰电掣,很是刺激,趴在爬犁上滑下,别有一番情趣,胶鞋冻得梆硬,小脸冻得通红,帽子、眉毛挂满霜雪,哈出的气清晰可见,直到月亮升高,大人无数次呼唤才恋恋不舍回家。
每年正月十五,更是热闹,大人孩子到井房子滚冰,祛除晦气,祈福一年的平安。家家还要抱几块冰回家,放在猪圈、鸡架,图个吉利。除了村里的水井,我们学校也有一口水井,露天没有井房,供师生饮用水。值周教师每天打水、挑水,把水缸装满,缸盖上用麻绳栓一个白搪瓷缸,学生渴了,直接从缸里舀出水饮用,无论冬夏,农村孩子没有喝开水的习惯!
故乡老井,水质甘甜醇正,辘轳声醉人,深深沁入我的心扉,荡涤贪心和污浊。无论山高路远,茫茫人海,我都记得回家的路。无论艰难困苦,事事坎坷,想起辘轳坚韧的吱呀声,都让我意志更加坚强!远去的岁月,故去的乡邻,渐渐陌生的故乡,就是我心中的老井,在不变的乡愁里永远清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