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豆圆圆
文/何晓平
一家大型超市的货架上，有一批包装精美的绿豆，其标价比普通绿豆高出一倍多。价高位重，在杂粮区中，这类绿豆位于中心地带，过往的顾客只要进入杂粮区，基本都能清楚地看见“有机/杂交绿豆”的字样。小绿豆圆圆就是这些有机绿豆中的一员，它刚刚午睡醒，透过包装袋的透明处瞥见一对年迈的夫妇缓步朝这边走过来。等它揉了揉眼睛，哈了哈嘴，准备再打个盹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晚上煮绿豆粥喝吗？”声音浑厚有力，似乎不可违抗。
这是那老头发出来的声音，圆圆心里想道。正当它想看一下说话人的面容时，一只大手朝它所在的袋子伸过来。黑压压的正好压在包装袋透明处，圆圆晃着身子在袋里扭来扭去，才勉强站直了。
“这绿豆粒太小，咱们还是熬南瓜粥吧！”一位老妇人答道。
“绿豆粥能下火，夏天快来了，绿豆消暑挺不错的！”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售货员，抢着说了一翻绿豆的益处。
于是，刚才那位老太太就改口道：“那请你帮我们挑颗粒大的一包吧，我们老花眼看的不是很清楚。”
圆圆心里很忐忑，因为它不希望自己被买回去煮在锅里，和黏糊糊的大米粒混在一块。
“售货员肯定不会挑老头手上的，咱们这包。”旁边的大绿豆胖胖提醒道。
果然，售货员麻利地拿起与它们有几袋之隔的一包绿豆，微笑着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很满意，看也不看，随手丢进了购物车里。
圆圆长长吁了一口气，但它早已失去了睡意，呆呆地望着外面。
“嘿，兄弟，发什么呆呢？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货架呀？”胖胖拍着它的肩膀叹息道。
圆圆早已习惯胖胖每次“落选”后的唉声叹气。因为它们自从离开家乡，进入工厂，经过包装、运输后，就一直待在这里，足足有一年之久。胖胖的愿望就是多待几个地方，看看世界，他可不想困在货架上没人要。只要离开这个无聊透顶的货架，它就觉得是天大的幸福。至于将来它会被用来熬粥、煮汤，还是被制成豆沙、豆浆等，它都不在乎。
“迟早要被清出这里的，不必着急呢，胖胖兄。”圆圆一边安慰胖胖，一边眺望着蔬菜区。
那里每天早晨或傍晚都有大量的顾客来选购。每当载着各色蔬菜的购物车经过杂粮区时，圆圆总要盯着那些顾客看上好半天。他心里纳闷：“为啥不来杂粮区看看呢？”
“瞧瞧人家绿豆芽，”胖胖突然指着正靠近它们的一个购物车说道，“大把大把的，多新鲜，多娇嫩，不愁没人买！该打的供应商给我们套上这么一个胡里花哨的袋子，顾客能看到我饱满、结实又强壮嘛？”胖胖越说越起劲，最后气嘟嘟地蹲下身来，缩在袋子一角，闭着眼，仿佛是在逃避眼前洋溢着喜悦的人群。
“哦，豆芽？”圆圆想道，“原来我只是一粒种子，而且要成为人们口中的粮食了。”
它想起了许多日子以前，和妈妈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的场景：风婆婆时不时给它们挠痒痒，它们常常在太阳公公的照耀下绿得发亮；妈妈偶尔告诉说，将来它们也会结出很多的豆荚，还会有自己的种子；它于是想象着自己脑袋上长出两片叶子的样子，还有三片、四片甚至更多绿叶的模样……
“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而且充满了希望。阳光雨露的滋润肯定能让我浑身充满精神！ 而此时，不消说新的豆荚，就是能成为一株新的豆芽也似乎是遥远的梦想了。”圆圆不由得叹息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圆圆和胖胖就这样每天讨论着周边的“新鲜事”,等待着它们的“未来”。
某一个周末下午，杂粮区来了一对年轻人。那男同志很“爽快”地把圆圆所在的那个绿豆袋子“摔”进了购物车。
胖胖高兴地对圆圆喊道：“兄弟，咱们终于要离开这个破地方啦！”
“是呀，咱们终于坐上了购物车。”旁边的小绿豆们也都高兴地说道。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把袋子扔在了一扎橙汁上。胖胖赶紧探着脑袋看看发生了什么。它望到购物车旁，一位穿着鲜艳、时髦连衣裙的姑娘手里正拿着新称的散装绿豆。
“散装绿豆好像更新鲜，而且价格要比那袋有机绿豆低一半。咱们还是选这个吧。”姑娘对男士说道。
男同志点了点头。这边胖胖看了气得直跺脚，它憋了一口气，脸涨得通红。
“姑娘，这袋绿豆您不需要的话，请放回原处！”旁边的一位售货员提醒道。于是，圆圆它们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正当它们垂头丧气的时候，突然伴随着一声“啪”，它们又到了另一购物车上。这回推购物车的是一位年轻的女白领。不一会儿，它们就被带到了一套阳光充足的公寓里。
“这里比超市安静多了。”胖胖小声说道。
“是呀，阳光真好，而超市里只有灯光。”圆圆附和着。它下意识地伸长了双臂，仿佛正在阳光下伸懒腰。其它的绿豆也似乎在向有阳光的地方张望，它们忐忑不安却又充满期待，立志不久将来要成为餐桌上的一道风景线。
只有圆圆希望自己能长出豆芽来，但它的豆芽梦能实现吗？也许明天早晨，自己就被选中，和大米熬在一起呢。
一想到自己要失去发芽的机会，圆圆就失魂落魄般发呆。好在胖胖在它旁边，常常可以陪着聊一阵，转移一下注意力。
“咦，你不喜欢这里吗？”胖胖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反正不讨厌。但我更希望自己有机会发芽。”圆圆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那天晚上，圆圆做了一个梦。它梦到自己躺在湿润的土壤里，清凉又舒适。一缕阳光温和地照在它和周围的绿草上，它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浑身变得轻盈起来……
突然，传来一阵“哗哗”的自来水声。圆圆惺忪着双眼，瞥见那位小主人弓着身正在洗大米。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干布擦了擦手。接着，一把剪刀在空中摇晃着靠近了绿豆袋子。所有的绿豆都不清楚要发生什么，只意识到它们中的某些要离开这个袋子了。有的绿豆早已厌倦这个狭小且密不透风的空间，于是欢呼起来，希望自己有幸被“选中”或溜进那只伸进袋子的手。
圆圆和胖胖在其他绿豆的推搡中，挤进了那只手掌。在空中划过的瞬间，随着“叮”的一声，有几粒绿豆不小心掉了下来，滚到厨房地板的角落里。胖胖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放进了好些大米中。它大声呼唤着圆圆，却久久没有回应。后来又陆续进来几粒绿豆，它们是从地板上被捡起的，但都说没有看到圆圆。
胖胖想象着圆圆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地板上，心里一阵阵难过。
“说不定被踩到脚底下，粉身碎骨了呢……”它哽咽道。
很快，它也顾不上难过了，因为自来水从头顶冲下来，给了它一个大大的趔趄。过了好半天，胖胖才反应过来并感受到久违的舒适与清凉。其他绿豆们都开心地在水中嬉戏着，它们还认识了许多大米朋友。就这样，胖胖和其他幸运的绿豆最先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它们自豪地等着小主人美美的夸赞……
亲爱的读者，你肯定没有想到的是，十几天后，在厨房窗台的花盆中，有一株绿豆芽正迎着太阳茁壮生长。
原来，圆圆滚到地板角落里后，没有立马被捡起，却在第二天早晨被拖地的阿姨发现，随手拾起并扔进了窗台的花盆中。
圆圆在花盆中安了家，尽管空间狭小，但它仍然坚持不懈地汲取着土壤中的营养，积极向着太阳光方向生长。一星期后的某个清晨，它发现自己长高了，两片椭圆形的嫩叶像飞机的螺旋桨一样盘在头顶上空。原来的青色衣裳越来越小，圆圆不知不觉露出了挺拔、笔直的腰杆。
小豆芽圆圆栉风沐雨，和旁边其他盆栽一同成长。它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破土及拔地而起，早引起了厨房里一双眼睛的注意，也激励着那双眼睛的小主人：“咦，多么顽强可爱的绿豆啊！心中有希望或梦想，哪里都可以成长！”
作者简介：
何晓平，生于1990年，安徽安庆人。英语教师，热爱文学阅读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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