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根植大西北的秦腔
文/刘志宏
“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齐吼秦腔”。这句话或许有点夸张,但却是秦腔魅力的真实写照。秦腔源于古代陕西、甘肃一带的民间歌舞,历经数代人民的创造而逐渐形成。因周代以来,关中地区就被称为“秦”,秦腔由此而得名。秦腔以关中方言语音为基础,以泾河、渭河流域诸县的语言发声为“正音”,所以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大西北的老百姓对秦腔情有独钟。
在传统的印象观念里,对于秦腔这门古老的艺术,一般人认为在日常生活之中只有老年群体才会迷恋。其实,如今对电视、手机、互联网包围之下的人们来说,有相当一部分年轻人耳濡目染也加入了热爱秦腔、关注秦腔的行列。我接触秦腔是六七岁的时候,跟着父母去戏院看戏,只记得时间特别长,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醒来一般都是大戏结束时被父母叫醒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村子里春节前后年年唱大戏,看的也就多了起来。尤其对《铡美案》《周仁回府》《杨家将》《华亭相会》等戏文中的故事兴趣渐浓,叫我重新认识了秦腔。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一块土地都有其独特的精神遗传,地方戏就是这块土地上藏其密码的地方。真正认识秦腔的精髓是在结婚后,由于妻子是陕西关中人,我每年都要去陕西几次,而妻子娘家那边农村逢节过年、赶集庙会、红白喜事都要唱大戏。届时人山人海,十分热闹,我观看秦腔的机会就更多了,成了秦腔忠实的观众。乡村唱大戏,氛围是十分热闹的,台上演员唱腔洪亮,演出认一板一眼,声音通过高音喇叭传的很远;台下看戏的乡亲们提着小板凳,熙熙攘攘,三五成群无规则的坐着,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谈笑风生,有的目不转睛,还有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而周边买枣糕、饸烙面、凉粉面皮、油饼包子、各种水果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叫人感觉比过年还热闹。实际上,在陕西农村,不管任何村寨乡镇、田舍地头,总能看到秦腔爱好者自发聚集在一起,其乐融融演绎着秦腔的经典。有些阵势很大,锣鼓家什齐全,表演专业;有些一把板胡就能开唱,观众寥寥无几,过往的人们只做短暂的注目和偶尔的停留,而演员依然在认真地演唱,让人不得不叹服秦腔在陕西民间的无穷魅力,以及老百姓对秦腔这种古老艺术的坚守,还有从这些秦腔爱好者的身上真正零距离体会“路吼秦腔”的热爱。其实,这一长盛不衰的情景在陇东、天水等地也是同出一辙。
是的,秦腔蕴含着值得西北人骄傲的情节,因为它不仅在陕西这块大地上历经千年长盛不衰,而且可以说在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地影响极大。在西北人眼中,秦腔是大戏,板胡响处锣鼓起时,男的唱得脸暴青筋,声嘶力竭;女的唱得高尖婉转,如泣如喊;丑角表演滑稽诙谐,雅俗共赏……或许正是出于秦腔表演的特色,有人赞美秦腔是繁音激楚,热耳酸心,使人血气为之动荡;也有人笑言唱秦腔舞台要结实,以免震垮了;演员身体要好,以免累病了;观众胆子要大,以免吓坏了。实际上,秦腔最大的特点就是高昂激越、强烈急促。尤其是花脸的演唱,更是扯开嗓子大声吼,陕西人称之为“挣破头”。如包拯、徐彦昭、鲁智深、曹操、张飞等性格鲜明、形象生动、唱腔慷慨激昂,虽然也声嘶力竭地吼叫,但在西北人眼中,这种高亢的唱腔响遏行云十分地过瘾,这种豪迈的气势听起来才可以称谓“聊咋咧”。秦腔听的多了,慢慢知道了秦腔也全不是都要吼叫,也有温柔似水的唱腔。如《柜中缘》中反串妈妈一段二六版唱腔行云流水,入耳动听;《黑叮本》开场唢呐声清脆悦耳,那乐曲听起来十分熟悉,竟然跟歌曲《中国功夫》的前奏音乐如出一辙。是的,秦腔有2000多年的历史,古老的跟化石差不多,如今也开始革新紧跟时代的步伐,用流行歌曲的音乐来伴奏了。
千百年来,秦腔以其质朴、朴实、粗犷、细腻、深刻、优美的表演技艺,浸润着黄土地以及土地上生活的人。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只体现在戏剧界,也体现在电影、音乐、文学等领域,以不同的形式让全世界人们了解到了这种古老的艺术。张艺谋电影《红高粱》《秋菊打官司》中许多地方甚至直接采用秦腔,充满激情,彰显了生命的张力;音乐人赵季平从秦腔中得出灵感,写出《红高粱》的主题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一时风靡大江南北,歌坛上刮起的“西北风”经久不衰。尤其是他在《笑傲江湖》开头和片尾中,一声带有秦腔韵味的“咿呀”声,撩动了多少人的神经。这一声长啸,虽然有点突兀震耳,但穿云裂石的长音似乎穿透了历史的时光隧道,勾勒出一个粗犷豪放、到处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在读者心中产生一片剑光闪闪的效果,叫人印象深刻。
甘肃著名地矿作家张庆豫在他的报告文学《共和国不应该忘记》中,描写了“陕西楞娃”白新民为了共和国大工业的崛起,年纪轻轻摔死在的开发镜铁山的深山谷里。此刻,贯穿于作品的那呜咽悲凉的秦腔《杨家将》的余音,通过老机长的乱吼穿云裂石而来,让我们从“哪一阵不死我杨家将,哪一阵不伤我父子兵,可怜我三代伤亡尽,单留宗保一条根”的大气苍凉中感受到地质人热血洒山谷的悲壮和英勇。这种凝结着深厚历史感的秦腔,烘托出了地质人献身山野的悲壮,让读者为之泪目。我曾比较过秦腔和京剧《杨门女将》中“一句话恼得我火燃双鬓”唱段,戏中佘太君唱的苍劲豪迈,气吞山河。在演绎“老令公提金刀勇冠三军,父子们忠心赤胆为国效命,金沙滩拼死战鬼泣神惊。众儿郎壮志未酬疆场饮恨,洒碧血染黄沙浩气长存!”豪迈的旋律中,却又伤心凄惨痛彻心肝地诉说“两狼山被辽兵层层围困,李陵碑碰死了──我的夫君”。秦腔和京剧都很好地展现了杨家将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无畏气概,艺术感染力极强。但两相比较,我觉得秦腔表现得更为悲壮辉煌一些。这可能和秦腔发音多用关中方言字调,唱腔慷慨激昂,苍劲悲壮,浸润了过多黄土高原浑厚深沉、豪放激越的风情和刚烈之气有关吧。
在大西北,千古大秦腔像是跋涉的行者找到了一片乐土,吸收着久久沉淀在这里的三秦底蕴,逐渐的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风格。可能会有人觉得秦腔没有京剧的婉转曲折,抑扬顿挫;没有越剧的情意深长,悱恻缠绵;没有黄梅的深情款款,流转清新……但我觉得,秦腔自身的雄浑深厚,就像一首粗犷豪放的诗,听的久了,也会被它的艺术魅力所感染。当然,只有真正热爱它的人,细细研究它的人可能更会读懂它深一层的苍劲婉转、高亢激越、优雅细腻的韵味。其实,对于任何戏曲,只要你用心去感悟,都是对心灵的一种荡涤,都能陶冶品性,沉淀心情,在艺术享受中升华思想与境界。我想,千古大秦腔也是如此。
作者简介:
刘志宏,男,大专文化,政工师。1985年始发作品。作品散见于《甘肃日报》、《中国国土资源报》、《散文诗》、《青海湖》等全国数十家报刊杂志上。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