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
文/雪儿
一．
林墨鸿焦急地在沙滩上踱着步，他已反复看过四遍手机。可他不能再发消息。已经约好的时间，而且是这个难忘的地点。他相信她一定会来！
“墨鸿！”一一正在他失落欲离开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划过天空。
林墨鸿闻声回头，果然是他焦急等盼的姑娘，他飞奔过去。可他并没有把她心爱的女孩拥入怀谷，因为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这味道意味着什么，只有他知道。
他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做不到一一“姗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告诉我，我究竟算你的什么人？为何你不能为我开始崭新的生活？＂
“墨鸿，是你的决定逼我这样的！既然你不能为我留下，我的改变毫无意义，一切全当我们没有相遇……”白姗姗，说到这把头偏向一边。
“姗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回我的故乡，等到干出一番事业，来迎娶你不好吗？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
“墨鸿，我不是你要找的那种女孩，我在乎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我不是大女人，做不到天各一方的苦恋！如果真爱我，就留在这一线城市，以你的才华，还怕没有好前程吗？”
“姗姗，我说过，学成回归母校，不会食言！”
“什么食言，你当初不是拒绝保送吗？只不过赶上家里有事，错过了高考时间！不然以你全校第一的拟考成绩，考入清北也不是难事！学校保送你这个尖子生，也是情理之内，何必栓住你的翅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多少人求之不得，可你偏偏拱手相让。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为什么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难道你的人生除了信义就没有别的吗？”
“姗姗，别说了，你不会理解我的苦衷！既然你已决定与我分开！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请你一定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回那个行业！以你的特长，可以从事别的职业！”
“墨鸿，此一别，自是天涯陌路，悲喜各自无牵！你走吧！让我独自在这呆一会儿”
“姗姗，我送你回去！快黑天了，海边风大，也不安全！”
“林墨鸿，你少做护花使者，你走，我白姗姗不再需要你的保护！”白姗姗冷冷地说。可她的心却无比地疼痛。
墨鸿，僵在那半刻，没再说话。泪水浸湿眼眶。他看到姗姗投来的目光依然冰冷，他只能选择离开。
可没走几步，就被飞跑过来的姗姗搂住“墨鸿，对不起！再给我一次美好回忆吧！”姗姗说着从身后转到墨鸿面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紧紧相拥。
姗姗疯狂地亲吻着墨鸿，她真想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在这一时刻释放出来，甚至她想给心爱男儿自己的全部，可墨鸿冷静地扶住她。
白姗姗羞红的面颊掠过凄凉，她捋了一下长发，没说一个字，忽地跑开了。
沙滩只剩下墨鸿自己，他看着姗姗渐渐远去的背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哭泣声压过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二．
四年的大学生活，如果不是家中的情况急需他回去，他会像其他同学那样完成本硕连读，或者入选校内公派留学生，四年里他是唯一一个获得全科奖学金的学生。他的苦衷没有诉于任何人，既便是四年里相交甚深的挚友，学生会副主席陈朗多次问他缘由，他也没说。
系主任，校长，书记都找过他，他的理由是喜欢建设家乡！
墨鸿不愿回忆过往，可高考前期的那一幕却深深刺痛他的内心。
母亲原本是个有志向的人，可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个人前程，嫁到这四线城市，放弃自己的专业，在安阳的邮局做职员，一干就是二十几年。可令人感叹的是，父亲却没有给予母亲足够的爱和珍惜，至工作调动升迁之后，父亲的应酬成了家常便饭。母亲开始一直忍着，直到她发现了父亲的背叛，才一股脑地暴发了！
母亲在他高考前夕，与父亲发生了争吵，一气之下，服下了安眠药，如果不是母子连心，自己内心不安提前回家，那将会与母亲天人永诀！经此一次，他怕了，他不能再让一丝危险发生！在陪护母亲的时候，他跪在母亲面前，让母亲以他为念，好好活着！那一刻他暗自发誓今生一定陪在母亲身边。
选择回归母校，是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实现母亲的心愿。母亲的理想就是当一名中学老师，可外公却让她念了新闻专业。
除此之外，另一层原因，是高中的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学成归来！
安阳是座文化名城，七朝古都，历史背景自不必说，可需要每一代人孜孜以求。他热爱这片土地，由心愿意在这里抛洒自己的青春！
墨鸿打点好行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与老师同学辞行了，放弃了最后一次校内联谊会，就是不想看到那些不解的眼光和善意的问询。
还有一个小时，自己就可以去机场。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墨鸿的思绪。“谁呀，请进，门没锁！”
“墨鸿，是我！”
随着话音，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芮雪，你怎么来了！不是有集体活动吗？”这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也是除了陈朗之外，异性同学中交流最多的一个。
四年里，他一直拿各科奖学金，又是校学生会领导，同时又是文艺骨干，放在古代也是风雅之士，倾慕者不胜枚举，只是他为人低调，谦善儒雅，有许多女孩子也只能暗藏情愫。
芮雪来自江南城市，在系里也算高材生，有几次校内文艺大赛都摘得桂冠，可她也不张扬，拥有江南女孩的细腻婉约。
担任学生会文艺部长，并负责组织学校的大型文艺活动。除了学习上的探索，她与墨鸿也在工作中接触。
“陈朗告诉我的，你今天就走！”
“那他没告诉其他人吧？”
“他说你出去办事了！只告诉了我，他一会儿能来送你的！”
“噢，那还好！快坐一会儿吧，都装完东西了，没有茶水招待你！抱谦！”
“墨鸿，我留校了！”
“也好啊，不过你不是想做主持人吗？电视台来招聘，你不填表了吗？”
“是，也可以去，先负责一个栏目采编，两个月后转为台前。可我改变愿望了，主持人说到底是个杂差事，没有实质领域！我不想做公众人物！”
“那，做大学老师也好！不过得读完研究生吧！”
“是！我只要两年的时间就行，因为我提前学了一些课程！”
“未雨绸缪，不错！”
“我该走了。”墨鸿站起身，还有半个小时，他不想陈朗来送自己，决定提前启程。
“墨鸿，再等十分钟好吗，我有话想对你说。”芮雪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她反锁上门。这时墨鸿才发觉，她脸泛红霞。
“怎么了，有事吗？”
“其实一一其实这些话在我心里埋藏很久了！以前，我总幻想有一天，你能发现我！可没等到这一天，你心中住进了另外一个女孩。而今，我知道你和她分手了！我一一我想说，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最爱你，懂你，也值得你付出全部爱的女孩，而这个女孩不在天涯海角，就在你的眼前！一一只要你能发现她，回应她，她愿意为你放下所有！别怪我，这个时间说出来，请你用心告诉我！”芮雪说完，转过身去。
芮雪的这番话，让墨鸿有点不知所措，一直以来，陈朗都在追求她，同样也有许多男同学追求她，在他印象中，她是有独特气质和个性的女孩。但不是他心中期待的女孩，虽然也貌美如花，也才华横溢，可爱情是人世间最神秘莫测的东西，不是加减法，更不是物理公式。对于芮雪，只能是朋友！
“芮雪，我一一我们最好的关系，就是好同学，好朋友，你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白马王子！我一一我……”
“墨鸿，你别说了！芮雪没那么可怜！她说完了，也就解脱了！一切不会强求！请你保重！”芮雪背对着林墨鸿，强挤出这句话，她径直跑出宿舍。
墨鸿来不及多想，他必须马上出发。
三.
他的决定并没有让母亲知道，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当他风尘仆仆地踏向家门时，却听到父母的争吵声。
“你看不惯，也得看惯，哪个男人会守着一张面孔痴爱一辈子！家花不倒，野花也只能是野花！我可不像你骂的那样，我没做陈世美！只不过闻闻野花香罢了！”
“无耻，你竟如此大颜不惭，这世间不都是你这等品位的男人，当初你的海誓山盟都算什么？”
“哎呀，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何况我不还在乎这个家吗！”
“假仁假义有必要吗，离婚！趁儿子还没回来，咱们分开省事！”
“静宜，别说气话了，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减少那种事好吗？”
“不，我不会再相信！”
“那随你的便！反正你提出离婚，后果自负！别以为我怕你什么？离婚，我照样娶大姑娘！”
“好啊，林局长能呼风唤雨，还惧怕什么！”
“开门，妈妈！我回来了！”墨鸿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想提皮箱离开，可他不放心母亲。强装全然不知，他边敲门边呼喊着。
门开了，沈静宜一把拉过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儿子，你这是放假了吗？看妈都老糊涂了，连你的假期都忘了！快坐下，妈给你弄吃的！”沈静宜说着转身要去厨房。可墨鸿拉住母亲的手。
“妈，儿子念完了，可以回到您身边了！我吃过了！”
“不是本硕连读，七年学业吗？”墨鸿拉母亲坐到沙发上，说明了缘由。
这时，墨鸿父亲林旷也坐了过来，至从上次的事，墨鸿几乎没再跟父亲说过话。林旷虽然经常在外面应酬，可对儿子却不是漠不关心的，每月提前打过去生活费，也多次想与儿子沟通，可墨鸿都回绝了。
至母亲轻生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过去的父亲。
此刻，他更不想看到他“鸿儿，这么大的事，也不跟爸妈商量一下，现在本科学历多如牛毛，就算是名校，也比研究生低一个等级，咱家又不是没有条件供你读研，只要你想学，出国拿博士学位，爸也供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你怎么跟爸说话呢！”林旷沉下脸来。
“妈，我是安阳一中保送师范大学的学生，完成学业回归母校任教是理所当然！您该高兴啊！”
“好，我儿子回来，我高兴！可是，你一辈子只当一名中学老师，不屈才吗？”
“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儿子能做一名称职的教师也不算委屈！”
“好好！只要你乐意，妈就高兴！”
“好个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当个老师，有啥前途！顶多拿到职称，涨点工资！不行，你考公务员吧！到时爸找找关系，去个好单位！”
“你别管我的事，我喜欢当老师！”
“你这孩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林旷这一次真的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腾一下站起来，怒视着儿子。
“他爸，儿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咱们不要干涉！”
“都是你教子无方，我难得在家，竟被儿子这般对待！逆子，以后我不会再问你任何事！”林旷说完走进卧室，换了身西装摔门离去。
看来，父亲是全无悔改之心，他军队转业地方，先是税务局职员，到办公室主任，后到副局长，到文化局、房产局当局长的位置也五年了。父亲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领导能力也有，可偏偏个人问题，屡屡犯错！是有中年人的风度，也有男人的魅力，会拉小提琴，写的一手好书法！是一方领导也是文化人士。可他为什么就不专情于自己的妻子呢！母亲哪方面不出色！自己身上拥有父母的基因，小时又培养，会弹钢琴，会画油画，会打蓝球，会下围棋。
“儿子，你去洗洗吧！妈出去买点菜，晚上给你做点好的吃！”
沈静宜说着，把儿子的皮箱推回房间。
“妈，晚上不用做什么，校长约我了！谈工作的事！明天，让妈偿偿儿子的手艺！
”墨鸿说完，走进沐浴间。
四.
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因为学校原定的病退的老师又改变了主意，这样原本让林墨鸿接手的班级，只能还让杜明老师负责。校长不想得罪老同志，何况杜明是一中出色的教师，如果不是查出病症，也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墨鸿本来也想先磨练一段时间，自己刚离开校园，或许还没褪去学生的青涩。
以他的能力，做四科（语文，化学，音乐，美术）科任，负责九个班，也算有用武之地。
只不过，他得闲置一个暑假，校长说让他三天后正式入职，被他拒绝了，如果负责高二学段，算是正常，可高一已放假了。没上班就拿工资，他不能接受。
可校长还是收去了他的材料。看着他由风华少年到俊健青年，江校长由衷地喜悦。
墨鸿准备利用这个假期，拿起笔写点东西，在大学四年，他以笔名在省级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十多篇作品。毕业论文又被评为甲级。他还想写几篇关于教学方面的论文。但只是雏形，等真正投入实际一线教学才有更深地体悟。
在他心里有更重的事要做，那就是把父亲拉回来。他几晚彻夜难眠，终于想到了一种办法。两天后是周末，他悄悄约了父亲，一起去参观殷墟王陵。
难得儿子主动示好，虽然不知用意在哪，可林旷还是高兴的不得了。他推掉了情人的约会，专陪儿子。
一身白休闲装，更显男人的潇洒，可在儿子面前不得不慨叹岁月无情。
父子两在穿着上有一样的喜好，喜欢白色！墨鸿也穿了一套白运动装。一米八零的身高，70公斤的体重。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儿子的一表人才，不仅让林旷暗喜。
“鸿儿，你是向导，由你安排，到哪参观？”
“爸，咱们只去妇好陵园！”
“一位古人陵墓，有什么可观的，况且爸陪客人去过！”
“客随主便！您不是听我安排吗！”
“好，好，好！”林旷说着随着儿子步行走向陵园。
由近到远，上下左右，把陵园一一看过。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林旷心里一直期待儿子能表明心机，可他什么也没说。
中午，墨鸿提意到附近餐馆午餐。
看儿子选了楼上雅间，他猜到儿子一定有话说。
待两道菜上罢，墨鸿关上门。
林旷没急着说话，只管吃饭。
墨鸿也吃了起来。
“儿子，你能约爸出来，爸很开心！爸这些年，忙于工作，是亏欠了你很多！不像别的家长陪你，也没带你去更多好玩的地方！等过段时间，咱们一家人出去玩一次！”
“爸，你曾经是我最敬重最挚爱的人！我总以为你的忙碌是为事业！可母亲的绝望，让我明白了许多……商王朝历朝六百多年，立十七世，三十一王，不乏明君，可在儿子心中最钦佩的帝王就是武丁，不仅是他的智才，更重要的是他的才情操德，他与妇好王后举岸齐眉，在中国历史上，帝后佳话恐怕是其他任何朝代都无法比拟的！一代帝王，拥有百媚千红，可他却独钟一人，这是何等的修为与情境！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但凡有品境的生命，除智才之外都是至情至信之人，能如此，才算真英雄！一一爸，您在儿子心中曾经也是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儿子相信您只要肯回头，一定能找回从前的自己！如果在你心中儿子还算有点位置，请您找回曾经的自己，人活着，不论能力有多大，一定要活的光明磊落，如一束光，纵然有暂时的遮敝，也总能拨云见日之时。灵魂有光，心中有爱，生命才会熠熠生辉一一爸，儿子相信你，可以重拾幸福！”墨鸿说完深情地望着父亲。
“鸿儿，我的好儿子！爸爸一定会竭尽全力。有你这样的好孩子，爸要厚谢上苍！”
“爸，您更有个好伴侣！”
“是！是！……都是爸的可笑！”
“爸，你一定能从拾美好！”
林旷点点头，他的视线模糊了。
作者简介：
雪儿，黑龙江海林市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文学写作，至今已累计于媒体发表作品百万余字。在省，市，全国文赛获奖多次。有多篇作品入选国家级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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