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佛缘

何英健

夜深了，我又在想爷爷，便感觉多了几丝寒意。脑海深处，我对爷爷最初的记忆追溯到许久以前五中家门前一只铁链吊的很高的秋千，那时，世界很小，他陪我荡秋千，带我抛石子。爷爷总是笑着，眼睛眯成月牙，令人心头一暖。

中学时代，世界慢慢变大，除了爷爷那和蔼的微笑，我对他多了些了解。爷爷很勤劳，二00四年搬入一中新屋，家里种有一小块菜地，爷爷帮着浇水、打药。后来，菜地的位置更换几次，爷爷去的地方也多了几处，这块小小的菜地产出很多种菜，丝瓜、苦瓜、黄瓜、南瓜等等，这块菜地是爷爷的小成就，收获真多。

记得有一次，我与爷爷同行从县里回琅石，他在前头走着，我在后头追。快到上车时候，我见一个饮料瓶落在地上，调皮地重重地踩上去，噗嗤一下，饮料喷到路人身上。那人激愤不已，冲过来要教训我，爷爷挡在我身前，和气地同那人道歉。好一会，那人才消气。带我上车之后，爷爷对我说，不要在路上踩塑料瓶子，不要打扰路人，在外要文静一点。我深深记住了爷爷的教诲。

爷爷也对我堂哥何瑛华、堂弟何瑛才说过要有规矩、守规则。爷爷年少时发奋好学，自己读了好些书，他让我们学习《三字经》《弟子规》，里面有几句，如今我还记得。爷爷的生活亦是井井有条，在我读大学以前，爷爷个把月来我家住一次的，空调上放着他常读的佛学经书，几本书总会按照一定的次序摆放得整整齐齐。我还记得那经书的颜色，淡淡的黄色夹一点白，我是不能去拿经书的，这是您和我父亲反复叮嘱过的事情。其实我看过经书里面的文字，是有一次您双手端着经书翻阅时我偷偷看的，一些很难看懂的文字，组成句子就更加难懂了，对那时的我来说宛若天书，只觉得很是神圣。我家里的经书摆得整整齐齐，老家的佛堂更是体现出爷爷井井有条，其实严格意义来说是有两个佛堂的，新塘坡老房子一个，桥上后修的新房子一个。两个佛堂都有相同特点，一是都在三楼，每每回来老家，早上叫醒我的可能不是公鸡打鸣，而是五六点爷爷上楼的脚步声。二是布置都一样，佛像，木桌子，油灯，香烛，拜佛的垫子，经书，黑色的袈裟。爷爷对拜佛这件事是很有毅力且有条理的，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爬上三楼到佛堂，点亮的油灯，点燃的香烛，爷爷一步一步清晰的走动声，一字一字的念佛声，规规矩矩几十年似一日。爷爷这样的生活习惯有迹可循，早些年部队待过，经历严格训练，也立下了不错功劳，您总和我们说做事的规矩，您爱讲无规矩就不成方圆，您还总爱用家乡话强调说这句话。

一八年六月间，分外炎热，寒窗苦读，那年高考。爷爷是常鼓励我读书的，用他的话说，要发个狠，常说起自己在北方当兵的日子，那年代动荡艰苦，温饱不得思，就已经卷入时代革命的洪流之中。我那时候就非常敬重爷爷，他确实是吃过苦的过来人，用我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说起来你连不信的，其实老一辈的那些苦难生活，大家都是相信的，而且十分敬佩，只是大家没有体验过。那时候爷爷来了我家或是过节回老家时候，爷爷有时开起故事会，他爱说，而且说话声音大，每每神采奕奕，手摆来摆去。爷爷的故事和鼓励给我很多动力。高考出成绩了，成绩不说优异，倒也上了个学校，爷爷很是开心，并鼓励我以后应更加努力，后来有一天，爷爷到我家，晚饭后，爷爷叫我到里面卧室，印象深刻，那时候爷爷的背已经特别驼了，穿着一件深紫色纯棉衬衫，从裤口袋里拿出一信封，攥在手里，对我说，这是看你考了大学，爷爷给你的，你接起喽接起喽，爷爷那时的表情和语气我现在还能记起，信封里放哒一千块钱。

后来我便出门求学，世界很大，爷爷的世界却‘小’了些，爷爷开始长期住在我家了，当然有时候会回去老家。原因不是过年过节就是观世音菩萨生日，爷爷几乎是把整日的时间都花在了念佛上， 爷爷教我念佛，说念佛和做事一样，需要用心，说我不一定要像他这样固定时间，但心中要相信佛，闲暇时间念上几句即可，说阿弥陀佛四个字，要念得语速均匀，一字一字吐词清晰，每个字不能念的太长或者太短。爷爷说我以前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现在也应多加练习，有时我也会拿来写写，虽然字迹早已不如从前。

近来两年学业繁忙，常常大半年不得回家，打电话回家，常和爷爷说上几句，除了说要我发狠之外，说的最多的便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知道那时候爷爷的身体其实早就大不如前了，特别是过年前后，爷爷重感冒一场，数月咳嗽不已。再到最近，打电话回去，爷爷早就听不太清了，和他打电话，爷爷总会来一句听不清，你说你的，我说几句，这句话每次打电话爷爷几乎都会说，爷爷问了几句，没听完我的回答便说道:有蛮好冒，有蛮好就要得，每每到这总有伤心。

八月初，我从学校回家，爷爷刚好回老家住着了，便打算在回家后的第四天去瑯石看望爷爷，没料到爷爷八月四号晚病痛发作，便在医院照顾爷爷，几家人轮着照顾爷爷。后面爷爷待病情稳定才得回长沙学校。

八月三十日，父亲发来微信说要我回来看看爷爷，爷爷的身体已达绝境。三十日，三十一日，在房间接连几小时念阿弥陀佛，跟着念佛机里念，其实和从前爷爷教我念的差不多。九月一日早，爷爷仙逝，临走前爷爷手脚柔软，头顶温热。九月四日，火化，几人哭得不行，火化之后出现了如雪白、如玉润、洁白无瑕的舍利花，这令长师爷惊叹不已，叔爷后来说爷爷已成仙。

爷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行人，平日里就常念佛、朗诵经文，不杀生多积德，信因果报应，珍惜粮食，坚持只吃斋饭……

爷爷，一路走好！您对自己要求严苛，对我们教育有方，你对世间有大爱，对念佛修行怀有真心，您探索自己的精神世界，将佛教的宗教哲学融入日常生活，使之成为您修身养性的准则，故云“南柯夢神歸西域證真常，刹那間離塵脱垢浮生幻”。

作者简介:毕业于平县一中，现在读中南大学研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