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名垂故里,韶德昭后人
——缅怀慈父刘东堂
文|刘秀毓

岁月如水,逝者如斯。敬爱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四十年了。四十年来,我无时不怀念他老人家。今年正值一中七十周年华诞,作为一中创始人之一的女儿,我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因为我有幸在耄耋之年,欣喜地看到父亲昔日亲手栽下的幼苗,今天已经根深叶茂,硕果累累;父亲当年亲手开辟的教苑,如今已是鲜花盛开,桃李遍天下。
父亲名震,字东堂。1890年生于户县石井终南山下一个小村庄——东涝峪口村。父亲先世三代均系清代武举,到父亲时弃武从文,从我朦胧懂事起常听起长辈人讲述父亲的故事。
父亲从小好学,才思聪敏,强记博闻,常为师长所器重。清末废科举设学堂,父亲由私塾考入户县明道学堂(后易名县立高等小学堂)未结业考入西安中学,继而又考入西北大学。他曾于1912年与杨明轩、高乾山等人赴日本留学,就读于东京同文书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军强占我青岛,父亲随同学愤然回国。被西安教育名流康继尧聘请在竞化学校任教,后在户县苍溪、山阴、西街等小学任教,并担任女子学校校长、启化学校校长。继而任户县劝学所所长、教育局局长、天足会会长、财政局长、粮赋局经理、财委会主任等职。解放后,被选为户县一到五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户县人民委员会委员、户县政协常委等职。
父亲在旧社会工作十余年,他深深地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热爱教育事业,教书育人。为人称道的是,在担任教育局长时,改革旧体制,提倡新文化,注重德、智、体全面发展,使全县学风及学业蒸蒸日上,时任县长翟伯恒特别感动钦佩,以“菁莪再造”大牌匾授予教育局,给予表彰。
抗战时期,日军轰炸西安,学校纷纷外迁,父亲在自己家中开辟校舍,成立国学馆,自己任教不取任何报酬,以爱国情怀教书育人。如给学生讲岳飞、陆游、戚继光等先贤抵御外侮的英雄事迹和爱国诗词,为抗日救亡工作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在此前后,又在涝峪口村创办了初小、高小,解决了山区学生远途求学的困难。
在牟彭玲任户县县长时,他曾多次建议发展户县文化教育事业,必须先建立一所中等学校,才能解决户县教育落后的老大难问题。此建议得到县长的高度重视。不久,即责成父亲和几名有识之士在户县东关创办第一中学。当时,他在财委会工作又兼任筹建委员会主任。他不辱使命,呕心沥血,每日起早贪黑,经常抽时间去工地察看工程进展情况。为解决经费困难。他四处筹措或向亲朋好友及热心教育事业的社会贤达募捐,动员学生义务劳动,请来西安易俗社义演,摆摊设点卖门票,使建校工程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顺利完成。
父亲虽为文人,但他极为重视发展实业。在任财政局长时创办裕户工厂、民丰面粉厂;在家闲居时创办纺织厂,栽培苹果园、石榴园,号召村民植树造林,并亲自带我们正在上学的青少年上山栽橡树,栽培栗子树和核桃。这样既绿化了山坡,又避免了昔日涝峪口几遭水灾的祸患。今天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强国富民的政策正是父亲当年的夙愿。
父亲情怀耿直,光明磊落,不图名利。每当县长换届新职到任时,他从不登门拜访。1938年,户县选举参议员,有的请客送礼,有的拉拢行贿,当时他是罗什乡的候选人之一。却以有病为由激流勇退,回家休养,并函告乡公所:“我已花甲之年,何求于世?我建议杨干青先后做候选人。他有识有胆,为人耿直清廉,热心公益事业,当选他为参议员,我不参加竞选。特请乡公所予以公众宣布,勿负我意。”他这种举贤任能,淡泊名利的品行实在难能可贵,一时在户县群众中传为佳话。
父亲虽为旧社会官员,但他求真务实,廉洁奉公,体恤民情。在担任户县粮赋局经理期间,由于以前粮赋混乱,种地多者纳粮少,种地少者纳粮多,同时还有户县一部分土地周至人种而由户县人纳粮,加重了户县人的粮税,穷苦人民怨声载道。对此,他提出重新丈量土地按田亩纳粮的建议,得到了县长和各界的支持,即被委以重任,重新清丈土地,在此期间,他任劳任怨、忍辱负重,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如期圆满完成了任务,减轻了户县粮赋重的负担,群众拍手称快。
父亲一生心系劳苦大众,同情穷苦人。民国十八年遭年谨,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每当他见到穷人饿死路旁于心不忍,就差人买来芦席裹尸掩埋,还有一些九死一生的穷人纷纷向他伸手求救,父亲总是慷慨解囊,想方设法施给他们。
父亲思想开明,积极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土改那阵,许多财东对自己的财产恋恋不舍,可父亲却是另番境界。他让家人把全部农具摆在院子,在门前放炮,欢迎土改工作队进家并将政策允许自留的八亩出租地主动积极交公,因此,赢得“开明绅士”的雅号。
父亲经常教育子女和学生,勤能补拙,俭可养廉。他教育学生,国家要富强,民族要富裕。必须实业兴旺,科技要发展,教育必须普及提高,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我们小时,他从不准吃浑馍(整馍),每次吃馍只掰一半,掉下的馍渣渣都得爬在桌上吃干净,吃完饭,碗都要舔净。每逢八月十五总是将一个月饼切成四块分给我们。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着“节约”二字。在机关工作衣着一贯朴素,布衣布鞋布袜子,直至棉帽都是自家做的,在单位从不用公款请客送礼,不买纸烟招待客人和上级。如有上级检查工作一律素餐便餐,毫无特殊。他平时抽早烟都舍不得擦一根火柴,总是用包谷缨拧的火绳,或用火石头敲打取火。
父亲一生勤奋好学,晚年辞职隐居,两袖清风,依然手不释卷,笔耕不辍。文化大革命没收了所有的家产,连个吃饭的桌子都没有留下,但他每日在一个土炕坯上以水作墨,习字作诗;以沙盘代纸,以筷子代笔,写了又写,画了又画。他那活到老学到老,孜孜不倦的精神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父亲曾著有《寄园文稿》四卷,《寄园诗稿》五卷、《南曲叠韵一百首》。他保存许多历史名人字画,家藏经史、文学、医学、志书千余册,这些都毁于那年浩劫,实在令人惋惜。
父亲总是以平常人的心态过着平常人的生活,这也是后人学习的美德。记得他有这么两句诗“叠石成山,无云亦趣;藏花做枕,有梦皆香。"这不正是他良好心态的真实写照吗?他也从不图虚名拉关系。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的故交好友、时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杨明轩先生曾几次函邀他到北京一游,但他都婉言谢绝,后来他便带着我弟弟去北京,食宿旅店,毫不惊动朋友。
岁月悠悠,亲情难忘。敬爱的父亲,您虽然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光辉业绩,也没有令世人敬慕的显赫地位,但您却把美德常留人间。您的一生是忧国忧民、廉洁奉公的一生,是执著追求、光明磊落的一生,是勤劳节俭、刻苦奋斗、践行圣人之学的一生,是为社会作贡献为穷苦人民鞠躬尽瘁的一生。1972年您带着遗憾,含着悲愤在清明节之前别离人世。当时形势险恶,您连自己的棺材都不保,是弟弟独自挖墓,我们将您安葬在您亲手栽培的村西那片竹林里,至今竹林荡然无存。您没有坟墓,更没有墓碑……
几回清明雨纷纷,女儿思亲欲断魂。愿这纷纷的泪雨,带上女儿绵绵不尽的思念,洒向遥远的西天,洒向父亲的心坎。
敬爱的父亲,今天,桑梓大地,人才辈出,南山苍苍,杜鹃声声,历史又恢复了平静,人民安居,四海升平,七十年风雨砥砺,七十载春华秋实,您和前辈亲手缔造的户县一中即将迎来七十华诞,您若九泉有知定会为之高兴。
您今天安卧在宏伟的涝河大桥东侧,脚蹬涝河,头枕南山,面前就是环山旅游公路和西汉高速公路交汇处,气势恢宏,无比壮观,这也许是上苍对您终生愿望和遗憾的弥补。
您的子孙永远继承您的优良传统,勤劳致富,爱国爱民,勤奋学习。外孙们也没有辜负您的期望,遵循您的教诲,踏着您的足迹,踏实工作,诚信做人。
敬爱的父亲,终南山水不忘您,父老乡亲不忘您,莘莘学子不忘您,您的名字将永垂户县史册,女儿愿您含笑天堂。我们永远怀念您!
说明:
(1)作者为户县一中54届学生,为刘东堂先生女儿。
(2)此文乃先生外孙张学俊推荐此文参加“诗画鄠邑,文艺石井”征文比赛的。在此深表谢意。
推荐人简介:张学俊,曾用名张景岳退休教师。西安市鄠邑区石井街道石西村人,鄠邑区职工文学音乐研究艺术会理事。作品曾在县报等刊物发表,著有《叠石逸韵》诗集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