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念一些名词
作者:张小龙
总想起那负担不起卫生、文明的七十年代——我的中学时代。寒冬的漫漫长夜,宿舍的大通铺里,寒冷中哆嗦的身躯是那样的贴近,你身上的虱子跑到了我身上,我痒着你的痒,心里却暖洋洋。星期五的晚上,大家面对一个个小木箱、黄挎包,连一点窝头的残渣也搜寻不到了,甚至酸菜罐,也洗得干干净净。此时倍感饥寒交迫,一天两碗玉米糁糊糊经不住两泡尿消耗,肚子里早空空如也,光着屁股在破棉被里挤成一圈,一边听见多识广的书善聊着城里哪家红烧肉哪家羊肉泡更美味,一边把周初被视为猪饲料的少军的一小袋漆黑粗涩漆饼(生漆树结的籽榨油后的饼,所榨的漆油可制作蜡烛)炒面(一种粮食下脚料等东西炒熟磨碎的粉状食物)盛在碗里,在一双双手中转着圈传递。一张小小的餐票当勺子,一人一口,借聊出的口水,努力地咀嚼、伸长脖子吞咽,却依然乐翻天。
温暖的春风中,常见女生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温柔地揽过同伴,解开长辫子,细细地将虮子搜寻,不料竟寻出了对方心中的隐秘,羞涩地相视一笑,然后一根皂角一人一半,石头上砸一砸,就是小河边洗发的飘柔。完了,披头散发地在河边采几朵野花,然后,编两根麻花辫插在上面,再回到校园里招摇。
炎炎夏日的午后,一群男生偷偷地溜到后沟的大机井旁,脱光了衣服扑通一声跳下去,看谁潜得深。深井里的水透心凉,有人终于挖到两把黑泥浮上来了,嘴唇青紫,浑身哆嗦,可面对大家“噫嘻噫嘻”的赞叹,井沿上晒一晒,又扑通一声下去了。晚上,会有男生在大铺里撅起光屁股扑一只跳蚤,两颗头碰得山响,碰成了铁哥们愿为他两肋插刀,第二天,一起去偷麦穗捉螃蟹,在学生灶的炉膛里烤着吃。
秋天到了,校农场的玉米要熟了,最喜欢去农场的草棚里守夜,可以在地堰上挖个小窑烤玉米棒子吃,若能再去附近那棵核桃树上摘几个核桃,鲜核桃仁配烤玉米,那就别提有多美了。
那是新的一周,周日下午,恩宝早早到校,高兴得抱着篮球上操场蹦跳。原来他从姐姐那里继承下来的那条破旧的黑条绒裤子,上周三屁股上又破了两个洞,白白的屁股在破洞里闪闪烁烁,害得他后半周整个人也都闪闪烁烁,更别说去操场了。现在眼见得他屁股上贴了两块崭新对称而又熨帖的补丁,他怎能不得意得一蹦老高。
星期一早饭时,菜罐大聚会,大家发现虎民的酸菜罐里是大块的粉红色瘦肉。
“啊——肉!”呼啦,大家都围了过来。
“啥肉?没见过!”一个个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鹿肉,吃过吗?尝尝吧!”虎民一脸骄傲。
虎民他大会打猎,虎民常常就会有骄傲的资本:“一人两块,恩宝没有。”
“为啥?”恩宝涨红了脸。
“你尻子上贴了两块新补丁就了不起了是不是?还敢在操场上用大尻子撅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恩宝怯怯地回话。
“算啦,吃吧,以后少张狂。”虎民的脸上,露出了得胜的笑意。
恩宝一边忙忙地伸出筷子,一边也回敬以满脸笑意:“不啦不啦。”
整整一周,虎民都趾高气扬,对谁都颐指气使,可谁都愿被他指使。
如今的学生,面对馒头米饭却失去了食欲,不知想吃什么;崭新的牛仔裤,没有几个洞,就生不出“潮”感。长大了,满腹心事,不知该对谁诉说,孤独寂寞却依然要回避身边的人。宿舍八人间变成了四人间,依然嫌不够隐私,还理直气壮为“距离产生美”。各自在饱暖中思各自的淫欲,唯恐被别人窥探了去,甚至自己的亲人。
这样的时代怎么了!真想带他们到那见谁谁亲、吃嘛嘛香的时代里去,可那样的时代却是“黄鹤一去”。看看眼前的孩子们,再看看身边的人们,不由人怀念一些名词:虱子、跳蚤、通铺、补丁、皂角、窝头、炒面、草棚…….
真担心这些名词被人们完全忘却的时候,社会将会增添几多遗憾!
作者简介:
张小龙,中共党员,高级教师。1962年7月生于商洛,1981年7月登上讲台,笔耕舌耘41载,偶有小作散见报刊及网络。《世界文学》签约作家,2022年7月退休,现定居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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