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庆 | 在月光的上游

在月光的上游

秦岭这么高，佛坪又在秦岭的南坡

又是公认的佛境，月光像是

月亮刚刚分泌出来的

是初乳，最先流淌在这片山地

佛坪到处都是佛，在月光的上游

月光照耀过佛坪之后，才去照耀平原

照耀那些起伏的丘陵和深洼的盆地

照耀纵横的阡陌和无际的荒草

佛坪的月光清澈，草木最早尝鲜

我的字，都是蘸着刚出岭的月光写的

都说我写的是童话诗，我写得

再深刻，都是天真的童谣

草木为什么要落光了叶子

一点点落光了叶子，才能把自己裸给月光

谁愿意和感性的月光之间，有着

重重叠叠的隔膜，秋月要是再嫩一点点

就成了液体，常常把树干树枝打湿

这里的明月之夜，月光就是小雨

昆虫们也出来淋着，石头们也淋着

溪流因为月光，都夜夜涨潮

戴着竹笠逗引月光

山里千山万岭都是草木，月光再大再久

都不会伤及农事，有人在月夜

戴着竹笠去河边行走，逗引着月光

想让月光的小雨，下大些

大成中雨，或者大雨，甚至大成暴雨

月光下大了，他就取下竹笠

在山野里，淋到四更

窗子里的月光

开始是条形，然后是窄窄的平行四边形

然后是长方形，在窗子里伸得很远

然后从窗子里一点点撤出，回到平行四边形

然后，窗子里一丝月光也没有

它沉入了回忆

2024.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