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眼水井
于金华
在我出生的老家之地,至今还保存着一眼用厚厚楼板覆盖多年的水井,井台上砌着的长条青石纹理清晰可见。多少个斗转星移,我们姐弟或因成家立业,或因工作需要,相继走出老宅,迁徙到县城居住。而年迈的父母,则坚持留在农村,住着一砖一坯的三间老屋,并时常坐在水井的青台阶上,晒太阳,赏花卉,直至颐养终身。
在老家,有着“短什么也不能短水”村风传统。七十年代以前,在村中大街小巷的农家里,那为数不多的几眼水井,连接着祖国江河大川,是人们的生命之泉,更是维系乡亲关系的一道火红血脉。我出生在兔年春节前三天的黎明早晨,用娘的话说“俺家三儿子是摸着老虎尾巴长大的”。听父母讲,娘孕育我的十个月,因为经历了三年困难时期,身体虚弱,到我出生后的那工夫,奶水下不来,嗷嗷待哺声音不断。邻居们早晨到我家院里井中提水,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叫声,条件好的婶子拿来炼乳,条件差的大娘拿来炒面,老嫂子们急忙找到医生给娘催乳,襁褓中的我方才止住哭声。乡亲邻居怀着喜悦,奔走相告。春节那天的上午,前来拜年的晚辈们,隔着毛头纸窗户,给月子中的母亲道喜祝福。
待我长大后,在父亲和大哥的监护下,能够摇动辘轳,帮着婶子大娘们蛮力提水,并与小伙伴们一道,兴高采烈的将放有秫秸水漂的水桶抬到周围各家,倾倒满大个水翁,用于大人们做饭洗衣。记着夏天的一天,我的小学老师来到我家,我舀了一瓢清水,双手递过去说“老师请喝水,刚打上来的,又凉又甜呢!”因此,耳边也常常听到大人们的夸赞声。
我始终忘不了,当年和小伙伴们在老家的水井旁,看着大人们将那一桶桶无色透明的晶莹甘泉,从卷在辘轳栓在井绳上的提水木桶,倒入挑水扁担上一头的铁桶时,那激动人心的场景如此壮观。我看到,农家院里青石井台处,常常熙熙攘攘,笑声不断,家长里短的信息,农户之间的感情在这里交织着,犹如辛勤农家锅碗瓢勺的交响曲的演奏。随着岁月年轮的增长,家中那眼井的水脉日浅,到后来井底的水成了月牙状,人们提水的倒影隐隐约约,井中的水质也日渐浑浊,前来提水的寥寥无几,家中自此缺少了歌声与笑声。1972年左右,不远处生产队的牲口圈和邻居家,投资制备了人工压力水井,村民用水虽安全了,但仍离不开四处寻水喝。1976年11月,家乡吴兴村建起了南北两座水塔储水,后来的历届村两委又在不断投资,加深水井,铺设万米管网进院落,村民终于吃上了自来水。
老家前年的那个中秋国庆“双节”,南水北调的洁净水进厨房再进浴室,甘甜之露滋润着咱老百姓心田,农家院里又传来了郎朗笑声。这个中秋节假期,当茶余饭后站在摆满花草的青石井台边,饮水思源、感激党恩的时候,不免回忆起那眼辘轳水井的过往历史,心中涟漪阵阵。那眼水井,它的身旁,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长大成人、锤炼意志的地方,更是彰显一个家庭或者一个集体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弘扬村风和家风的地方,只有不忘初心,方能坚持始终,我想也是人生苦苦求索的道理所在吧。

作者简介:于金华,1962年12月生,正定县吴兴村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政工师职称,正定县民俗文化协会会员、县散文学会会员。先后任乡镇通讯员、文化站长,县计生局宣传资料员,县物资局、商务局办公室主任,2023年底退休。采写的《清明节忆母亲》《武术之乡话今夕》《难忘家乡拉耩耧》《夜宿莱州》《七夕北戴河》《鹤乡四月天》等纪实散文,分别在石家庄日报、保定日报、正定报等报刊发表。《吴兴史话:寻觅老油坊的影子》在中国散文网举办的第三届“最美中国”当代诗歌散文大赛中荣获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