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王春林专辑
作者简介:王春林,1960年生于新建海流树,1981年包头师范毕业,中学高级教师。
父 亲
我的父亲今年92岁了,饱经风霜的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他是个极其普通的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视土地为命根子。
父亲16岁那年,从达拉特旗黄圪城梁村背井离乡,穿越黄河,徒步来到新建公社海流树村,投奔了我的大姑父,住着土坯房,当起了羊倌。那盘土炕,那个红躺柜,伴随他大半生。
土改以后,由于他吃苦耐劳,且敢闯敢干,社员推选他为生产队长,这一干就是十四年。他带领社员修梯田、筑石坝,拦河澄地,建成人均水浇地近2亩。在公社三干会上,他强烈要求,山沟里再也不能没有电了。他经历过各种政治运动,始终保持一个共产党人的本色。
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对读书很重视,在70年代初,他和几个小队的队长商议,在中心位置建起一所小学。那时人才缺乏,除校长是公派教师外,其他教师都是民师。当时正值动荡时期,学校搞开门办学,经常参加生产劳动和批判大会。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社员除了挣工分吃口粮,还有自留地。父亲把它视为宝,至少锄耧五遍,多数种着谷子,因为好卖,城里人喜欢谷米。
有一次,我随父亲用自行车驮着一口袋谷米,去石拐矿区卖谷米,可以说,这是我第一次进城。一路上,经过关牛犋,缸房地等村,这些地方松柏翠绿,瓜香四溢,特别诱人,当地人叫蔬菜队。一个多小时的艰辛跋涉,终于到达自的地大磁矿工人村。
父亲不停地吆喝着:后山谷米,一毛五。这时走过来几个“窑黑子”打量了一下,你这新米,我们多买点。不一会儿功夫,一口袋谷米底朝天。
父亲和我高兴地回到车马店,虽然条件差了点,但能吃一顿热腾腾的莜面。主要是还能看一场电影。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位年青人说,大爷你这谷米卖了多少钱,父亲说一毛五。这人哈哈大笑说,城里人不懂这个,我这旧米虽比不上你的新米,但我在旧米喷上碱水,米立即就变黄了,而且熬成粥好喝。我的米卖了一毛八。
啊,父亲的脸沉重起来,慢慢说道:做人不能做亏心事。
为了供我们兄妹六个上学,在假期里,父亲常带我们到20里以外山上打樱桃、掏麻黄,到供销社换取学费。那时供销社物美价廉,商品齐全,是大人娃娃向往的地方。花10元钱能过个好大年,多好呀!
这就是我的父亲,他一生勤劳俭朴,为人正直,他的伟大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儿女奋力前行。
每当我回到故乡,看到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倍感亲切,童年往事就涌上心头,老父亲的背影越来越高大……
写于2024、6、8故乡
村 医
在六七十年代中期,毛主席指示:“把医疗卫生事业放到农村去”,由于当时农村缺医少药,于是出现了“赤脚医生”,他们没有编制,属乡卫生院管辖,亦农亦医,农忙时种地,农闲时看病,为当地老百姓提供上门服务。
我的二舅就是一名村医,他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兄弟姐妹10人,他只念了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大约在1968天秋天,姥姥患上重病,眼看身体渐渐消瘦,怎么办。在亲戚邻居的帮助下,二舅毅然决定去趟北京医院,看看究竟得了什么病。
父亲随二舅到北京医院,姥姥不料查出癌症,当时医学不发达,也只好用药保守治疗。就因二舅多问了几次医生的药名,却遭到医生的指责,回来之后,二舅从书店买了一本《赤脚医生手册》,自学医学理论,一次偶然机会,他参加了县里举办短期乡村医生培训班,从此,便开始了他的从医生涯。
我们知道,农村的路是坑坑洼洼的,村与村之间相隔四五里地,二舅出诊有时步行,有时骑自行车,他不畏风雨,背着那个红十字药箱,几十年如一日走村串户为患者看病。他为窒息儿童做人工呼吸,为老人做针灸按摩,邻村的患上纷纷上门求医,家里成了“家庭医院”。有的从大医院回来的疑难杂症患者,抱着一线希望,跪求他给治疗。他大胆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硬是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救回来。
在他家的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锦旗。多年的医学临床经验,积累了丰富的医术,他精益求精,白天看病,晚上看书,以优异成绩考取西医医师资格证书。
随着改革开放深入,1992年春,他放弃了半生种地的农活儿到了县城,买了两间二手房,开起诊所。说干就干,他不惜代价买了医疗设备,药材药品严格把关。还需办理医疗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一揽子计划按步就班,开业不久就人海如潮,名气远扬。每当逢年过节,更是忙碌不停,有时熬到深夜才休息。他对病人和蔼可亲,本着救死扶伤的态度,为无数患者解除痛苦,不愧为人民的好医生。
二舅自小聪明刚强,从结婚那天起,他就承担起家庭重任,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小兄弟小妹妹靠他拉扯大并成了家,为此他付出很大心血。
可惜的是,就在去年冬天查出重病,跑遍了北京、天津等医院,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享年75岁。他带着痛苦走了,带着遗撼走了,默默地离开了我们,临终没留下一句话。
这就是乡村好医生,我敬重的舅舅一张仁。
2024、9、14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