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师节的心情(杂文)
毋东汉

旧社会也是有教师节的,我听说的,时间是冬至这天,上私塾的学生不回家吃午饭,老师给学生管午饭。师生会餐,咥一顿豆腐头脑,就是不上盆压制定形的豆腐,相当于豆腐脑儿,想必很香。(写到这里我都闻见豆浆味儿了,而且吞咽涎水。)我的前辈人都似乎吃过。
解放后,每逢冬至,人们还吃豆腐头脑,大家都吃,不限于学生,也不在老师家。兴办起学校,没有私塾了,学校不会制作豆腐头脑的。
直到四十年前,兴起了新教师节。其时,我早已是民办教师了,半教半农,挣的工分加补贴。我教初中毕业班语文,当班主任,还当团总支副书记,还辅导全校性的学生组织的文学社。我每每进家门,不急吃饭,先和妻给牛铡草。我在《陕西教育》发表散文《咱有两份责任田》。
每逢教师节,乡上或学校当局召开教师会。我和公办教师同样待遇。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总会拿回奖状或奖品(特别是奖品),缴给妻。妻总会灿烂地千金一笑,比专干、校长表扬我,我还得意。但我教师节从来没笑过。转正为公办以后亦然,逢此节,我心情五味杂陈,待后分解。
退休以后的教师节,学校有慰问退休教师的新规。我是从王莽中学退休的,校领导每逢教师节,派人或打电话通知,有礼品赠送。汤房庙小学是我此前教附中的单位,每逢教师节也有一份礼品给我。我评估这是因为我在学校内筹建长柞工委纪念馆,跟老师们结为善缘的因由。我不在家时,就指示儿媳或孙子代领;孩子们都相当高兴,为我“人走茶不凉”而自豪。我也感受到汤房庙小学、王莽中学这两块热土的温暖:既是我读书求知的母校,又是我教书育人的园圃,还是我写书著文成长为作家的基地。学校的开支甚为紧张,有时也就因陋就简,忽略不计了;我在校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形。例如1998年10月5日,是中秋节,学校本来想发月饼,因为没钱,给教师放半天假,以示安慰。我有歪诗为证:
“今年中秋不见月,教育经费尚紧缺。
学校无钱发月饼,放假半天歇一歇。”
只怪校领导手头拮据,谁有电还点蜡烛呢?
今又逢教师节,许多诗朋文友和我教过的学生发来微信,用寄语或动画笑脸甚至音乐视频和抖音,祝我“教师节快乐”。我快乐不起来的原因很多,例如我的班主任常悦伦老师过早离世。我的同事中夭亡的中年教师徐耀智。还有校园诗人惠徳普、刘智贤、王悦德、任永明、何少南等文友。每逢教师节想教师。但作为本文结尾的不愉快,则源于昨晚做的恶梦,梦境情景是:
——寒风料峭,阴云密布,我好像要去大路尽头去跳广场舞,庆祝教师节。一个浑身披麻戴孝的莽汉,双手抡起哭丧棒,拦截我的去路,似乎要打我,但棒子没有落下来。他面孔和声音很熟悉,但我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他声嘶力竭而又不失温柔也质问我:“你,退休了,你还算教师吗?”我唯唯诺诺地回答:“我是退休的教师。”他加重语气问我:“你是共产党员吗?你是中国人民吗?”我回答:“我是党员,是人民教师。”他紧接着厉声问我:“党的缔造者和开国领袖逝世第二天,你就去载歌载舞,过你的‘吊死’节,良心何在?伦理何在?党性何在?”我正要辩解,那哭丧棒雨点般打在我的身上,“叭叭”繁响,虽不怎么疼,但哭丧棒打人极不吉利的,我心知肚明。我讨饶、呼救都发不出声,可能是梦魇。我挣扎好久才醒,我的双手捂着左胸,呈“扪心自问”状。我意识到:这是灵魂的拷问。窗外,雨点轻打着玉兰花树叶,梦中的棒击声。
极具警示作用的恶梦,令我沉思。
唉,俗话说:“糟蹋人不拣好日子。”历史虚无主义者,太会抉择了。
2024-9-10-教师节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