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雨 《莽荒》系列油画
黑夜之鸟盘旋
俯冲,靠近到你必须闭眼
——荷尔德林
1.夜读口述史
“创世,人类的堕落,
挪亚时代的洪水,巴别塔........”
萨维纳牧师(1)在崇山峻岭听到
陌生的语言吟唱熟悉的故事,
那些夜以继日的火如同歌师的喉咙。
他站在火塘边唱《创世纪》头几章,
所有的灰烬站起来:
“这是真的!这是我们的来路。”
太阳落山时,我开始读这部口述史。
(为什么不唱呢?伟大的巫师)
我想象着火塘,必须在入睡前读完。
现在才八点,有的是时间。如果说,
歌谣是历史,不如说语言是历史,
可我说不了几句苗语(月亮出来了吗)
就像不懂欧洲凯尔特语、巴斯克语。
但我很快翻过了战争的疾风骤雨。
又过了两小时。突然想给萨维纳写封信,
说什么呢?后面情节烂熟于心,
不同道路归于西南。火还在烧吗?
一根五叶竹拐杖打水打出桥。
罩雾山、风雨关之后,水清江,毛虫挡路,
这些地名的意象诗化苦难。
最后的“鬼方”,黑洋大菁,财狼虎豹
因芦笙、打鼓躲藏,于是开荒造人。
就写“心史”吧!又过了三小时,站着
淋浴,雾气让我想到2018年3月16日,
路过涿鹿,拜蚩尤坟时,
才明白坟是山,所有的山都是蚩尤坟。
王顺清(2)早死了,他为什么不唱?
葬礼上的忧伤定比歌声、路途久远。
我裸身躺在床上睡着了,仍未读完。
五叶竹拐杖能逾越洪水回家吗?
2.葬礼短歌
暮春与初夏间的一次死亡是紧张的
雨水,泪不再流。驱车千里穿过黑夜
进入故乡的河流,白衣子孙
腰糸倒撮的麻绳,迎来一次一次哀乐。
死者把生者接回到出生的院落,
等待巫的时刻,三天三夜,
跪在纸钱上默对几柱香。
你已离去,在启水的浑水河上
有遗落的春花,有三页生平简介,
穷尽一切的词都讲不尽美德。
魂还没升天,道士正念念有词,
我们手持竹杖围绕棺柩快速转圈,
灵魂,旋转的陀螺,飞离十八层地狱。
简化的仪式,克制痛苦和愉悦,
只等将你一大早抬上坡,橘花白满山坡,
悲伤的完美风景在水雾中凸现。
现在你离我们一步之远,黑色之鸟,
当置入墓穴,垒成高山,闭目,
开始伟大的慈航,我们将溃不成军。
在世界的恩赐中,伯已去,道路泥泞,
雨水再次将其加重,湿透鞋、酒,以及乌鸦。
猴年马月,你再将接我们回到这里,
那时还会有雨水吗?!
3.“群峰之上正是夏天”
你在湘西一个木头寨子里做白日梦,
想起散布在群山之中的堂兄、表姐们,
忘了他(她)们的名字,甚至面容。
山中小路如同溪流叮咚有声,
你找不到一个音调开唱,
夏天的树叶开始回忆秋天的老虎。
洪水刚刚散去,血已淌尽,
一头牛站在河流暴瘦的影子里,
无须耕田,它有时间用尾巴驱赶蚊虫。
就像此刻,他突然想起少年时的水蛇,
蹿向了那蓬杂草,裂开的水花至今未缝合。
许多年后想起今天,同今天想起多年前
一样,偷来的日子有些许光芒,
隐藏在石头下的螃蟹壳中。
不能说恐惧夜晚,希望自己的无知
能像葡萄蔓延于镰刀之外。
哦,“群山之上正是夏天”,
关闭的窗收藏了黑暗诚实的礼物,
像姓氏从未改变。
4.梨花祭
突然觉得对不起梨花。雨水隆重不知
何时落尽,梨花却早已染白天涯鬓角,
就像此刻,在南澳,松果落在沙滩上,
其中仼何一枚都足以俘虏童年。
贝壳醒来,在礁石上打捞一片水草,
第一次发现沙滩上的水清澈无影,
但离去之心比雨水势不可挡,
比高山瀑布更不可挽回。
大海的囚徒抬头一望天幕,
发现自己无力迈出一步。
早就约好的梨花开在故乡山上。
羊祭,花圈插在坟头,高悬红灯笼(3)
父辈兄弟们用锄培土,用镰刀割断
野草藤蔓,碑在鞭炮声中被再次放大,
悬于头颅之上。当然,雨水不可避免,
酒不可或缺,一生的雨水落不完。
其实,当雨水从梨花枝头开始降落,
如甘露,似猛兽,太阳便像蜂捕获良知。
不能不蔑视自己,未能跨过门口那盆火,
不如在浑水河边跪下,痛饮一碗酒。
这辈子的雨水还将落下去,梨花白了
又白。在地狱中没有人谈论生死,
但每到四月,都会以青草牙尖讲述坚强。
不承认自己软弱和缺乏勇气的人
就抵达不了河流上游高山,下游大海,
即使满世界奔跑,沙最终都会湮灭唾手
可得的春天。是的,春天。
每到这个日子都会伤别离,羊蹄再快
跑过了猪,也追赶不上大如牛的
雨水和祭山的旌旗。
5.沅水排歌
大雁
浮在水面
不是一只,是数千只
每一根羽毛都是滚圆的木头
在澜中濯足,浪里洗脸,涛中沐浴
从春天的源头出发经过夏日险滩抵达秋日的平静
放弃了飞翔,从未放弃激流与峡谷
每一根木头命运相连,从不独活
嘎,嘎,骨头用声音唤起一致的方向
伊啊,伊啊,头雁用歌唱守望故乡与江山
相信爱情如同相信姑娘的乳房
那是命中注定的湖泊、码头、粮仓
当羽毛消失于流河散落于广袤的岸
重生时刻雁门洞开
每一次与云雨搏斗,从不失信
头出没于风波中
只为呼吸
生而为
人
王
沅水上的大雁从童年的梦中飞走了
至今只见于记忆与苍穹
天空如河流泛滥,空余最后的挽歌
6.洪水中的葬礼
洪水滔天,如地老天荒,开辟鸿蒙,
八个人,抓住绳子,逆流而上,抬着
棺材,过河,上山。呐喊,这是五千
年前场景,追求彼岸,在公元二十一
世纪二十年代七月的一天再现。人生
浩浩荡荡,如浑黄的水,死得其名。
横渡过河,不知是生者的勇气,还是
死者的信念。这一刻大雨滂沱,哀乐
齐鸣,在我的眼前无限光明大光明。
7.水鼓舞
那水田上的鼓声舞动了山川,
他们追逐,把带根的泥恣肆地涂在对方脸上,
水花溅起,有着暴雨自天而落的磅礴。
没人忘记,祖先求雨,在干旱河道挖井,
井垮塌变成坟。子孙围绕井踩鼓祭奠,
骤雨让生者欢腾。仪式从六百年前开始——
农历六月,第一个卯日后第一丑日,
无论男女,身着女式衣裙,倒披蓑衣,
脚踩棕靴,来到清浅的河边,“起鼓”——
老人右手拿刀,左手提鸭,口念祭词,
当鸭血洒向四周,木鼓在河中响起,
踩鼓起舞,打泥仗,喝酒吃肉,直至太阳落。
十三天后,当第二个丑日来临,
数万人涌来,连续三天狂欢如犁翻开泥土。
感恩的水稻打包灌浆,懂得自己的责任。
仰头俯首,手舞足蹈,尽情激起更多泥与水,
豪放洒脱的爱拥抱自然最原始本质——
反抗太阳暴君,将热忱火焰注入扩张血管,
让波谷起伏。滚涌的泥花中,伟大的鼓
敲击心脏,激越的音符终成苗的颂歌。
古老仪式给人慰籍。但,远不够!
每一次经过剑河,仰阿莎吸引我的爱(4),
大稿午村的水鼓舞从未邂逅,
但鬼方之在南的稻穗一直闪动波光。
死亡不会在峡谷潜伏,骊歌飞升至天庭,
没喝酒的我烂醉如泥。欢乐的心啊,
你在身体里跳跃,就如同在豪雨中奔腾。
8.一颗纽扣丢在了蚩尤坟前
那颗纽扣丢失在历史的冬夜——
绕了好远的路来到涿鹿,
一个逐鹿的小县,巨大的史诗
使结冰的湖面停不下一只乌鸦。
黄帝城、轩辕湖,夕阳沿中轴给了祭坛
最好的青山与大殿。我匆忙找到
属于自己的龙腾柱,没有丝毫停留,
要去三十里外拜蚩尤坟,赶在天黑前。
沿途都是风和战神的马鬃。
奔驰不停地抖动,道路越来越小,
山越来越大,蚩尤祠正对的山脉风水苍茫,
夜幕把牛头扩大为落日的晕眩。
不及拾阶登临,道路已到尽头,
万山朝宗处,“南蚩尤墓”(5)石碑赫然,
竟然不足一米,与四棵数丈高的杄树
形成难以置信的反差——一棵
已倒下千年,但未死,三棵仍翠绿。
一排乌鸦掠过枝头,连叫了数声,
把心惊颤到左边山半腰的塔尖——
这座金代五层塔拐过去只需十分钟,
但登临已是无望,塔尖枯枝在最后一刻
仍在努力地勾画将逝的风云。
山即是坟,你站在黑暗当中,
眼前小村庄的灯火蓦然装进心中——
这些守陵人五千年忘却生死,
坚守最初的黎明和另一块无字的碑。
来此片刻,合手成山,正欲携冰雪归去,
西装上的第一颗纽扣突然绷断,
滑落在杂草中,无迹可寻。
只好双手环抱,避免冷风荡入胸膛。
过不了多久,春风又将拂绿坟头,
即便再来,也无法寻回那枚纽扣,
无法在无字碑上写一个字。
政治多么愚蠢,就像乌鸦的鸣叫,
在不同季节,是悲是喜,不得而知。
9.小雪与鼓藏
公共花园中三只草鹿身披阳光,消失的花,
遥远的雪意。古老的节日——
鼓藏节(6),十三年一次,一次过三年:
起鼓年,跳鼓年,送鼓年。今年的鼓已敲响。
雷公放出洪水,姜央兄妹(7)躲在大葫芦中
开亲繁衍,风调雨顺后突然禾田干裂——
他们儿子的牛误踩了蝴蝶妈妈(8)坟莹。
震怒如烈日,必须杀牛祭祖才能宽恕。
但年年杀,哪有那么多牛,何况,妈妈呀,
我们已把牛头放在我们头颅之上。
那么当小雪怀抱谷物,溪水吹响芦笙,
十二生肖轮回时,我们就以开天辟地的火
热烈地祭祀一回,喝大酒,吃大肉,我
们都成为帝国神的家族中一员。
至于祭词,我们熟读了河流与群山,
以自己的语言说出,比迁徙的脚步沉重。
记得那年从麻阳到铜仁、黔东南,
一直上溯到河流如丝的源头,
看见一头牛死在边墙下,从此放牛娃
便落下了漫游病根。无所事事的日子
总怀念节气,庆典,置身其中便能暂时治愈。
而现在除了在花园中环行散步,
能做的就只有仰望天空,好大的雪呀,
仿佛恩赐,回到惊奇与背离中,闪耀着,
透着不羁的怜悯,在旋转的世界。
10.雨后研究《〈平苗纪略〉研究》
陪女儿坐两站地铁去“蓝天”培训,
她要上机训练模拟冲剌考试,
她终要离开我的国。而我的国
是上步路边狭隘的绿荫,
雨后蜻蜓飞来,引来不知的知了。
你在阳光等待的石板凳上
顺便研究一下《〈平苗纪略〉研究》(9),
他们究竟通过哪一条河流上溯,
剿杀十万八千寨的春天。他们一直认为
沅水上游清水江与南边都柳江相通,
可南北夹击,可一座高山埋葬了所有文字,
奏报与朱批间尽是生与熟的骨。
女儿学英语,你说蹩脚的普通话,
都忘了最初的口语——苗。
你兀自站起身来,擦了擦屁股,
在异乡凤凰木焦灼的花下走来走去——
马援再英武也未曾见过此等绚烂,
他被巫诅咒,死在他乡——我的故乡。
研究《研究》背后的天空,
却一头撞上了比纪略更深奥的蛙鸣,
这个寨子比山寨的世界更大,
不妨也模拟冲刺一回。
11.论一次苗民起义的影响
乾州,平陇至后山贵鱼坡,
高山峭壁环峙的长条盆地化作“瓮”,
碗口粗的铁炮、铜炮轰鸣,
太阳的弹丸被羊肠小道击穿。
溃败如九龙河、田野上的黄花,
坚持到最后一刻——月亮掉下悬崖,
大山和苗的王再也没有活的理由。
直到二百多年后,卫星仍找不到生的门,
而你在古城万榕江瞥见自己的影子。
那次席卷波涛的源头在哪?
雅酉镇黄瓜寨,夏季的黄瓜该有多脆。
在花垣、秀山、松桃、铜仁、凤凰、麻阳
与吉首之间湘黔川的群山万壑——
武陵山脉腊尔山区中,
最初与最后的桃花源由蛇的长城
围筑,盛开十万血色桃花。
你不断用手指扩大或缩小百度地图,
起义与围剿(10)的意义与影响何在——
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吴半天,
这些草根的名字从此进入文化史籍,
像雷电、野火,茂盛更荒芜的山。
皮肤一次次被烧灼,但骨骼不毁,
仍支撑着天地,由此可说:
看见了长城,忘记了石头,
翻阅了群山,找不到山。
公元二零二一年的盛夏,
你嚼着一根黄瓜,在“湘西秘境”,
想着那场大火,活着从大火里走出来。
有过一场真正的大火吗?
除了这些,除了梦,在醒来的
另一个世界无人可与讨论。
12.报炯——献蚩尤坛
上山,上山,山鹰开道,猎狗警卫,
我们上山。拉上羊,抬起猪,赶上牛,
拖儿带女,浩浩荡荡,冲破雨水和迷雾,
脚踩枯枝败叶,上山。
起义,反叛,迁徙,逃亡,送葬,嫁娶,
这些定义、形式、声明或指责
都成立,都无所谓。
混合的编队,男人墨装,女人彩服,
披荆斩棘,直抵山顶松林中祭坛——
炯,青石垒成,如一口大灶,
来不及架上锅。敬放花枝、麦束、稻穗,
燃起大火,插上香、烛,现在,
我们跪下,倾听老巫师唱远古的歌……
锁呐声碎,一阵风来恍如军号,
颤抖着,即使大火变成灰烬,
仍保存着枫红神圣火种——
炯,光也,明也,与慎终追远的心结合,
报,就像太阳鞭打响彻牛角,
万箭齐射的山,月亮追赶
每一条涉过锣鼓与爱情的河流。
凤凰山江,公元2019年12月22日,
时光黑洞抓住远在海边的圣诞之心,
再次飞鸟般慌张地回到苗的彊域和深渊。
所谓崇拜与信仰,无非一次跪,
一碗酒,一次巡山或绕山,
一回牺牲,一把击掌而起的风云。
我们每一次回头,在半山腰,
最美的眸子都会看见梯田与镰刀。
夜里的火把熄灭,厄运的风暴来了,
洪水自河流下游卷来,只能向上游转移,
或翻过山,在山头祭蚩尤。
雨水终于停了,群山连绵如苦海。
13.跳香歌
“年”的序曲从一场淡墨的薄雪开始,
你看到了山,古枫,蝴蝶。
在群山合围的晒谷坪,童年被长号吹响,
无限拉长的声音回到一只神犬身上——
从天上盗来五谷种子,
让你现在有一口麻粘红米饭吃。
你垂涎三尺,对跳香人的傩面(11)
旋转的大鼓、大锣,高唱“喜乐怀”。
这些“封建糟粕”在新雪中翻滚,
如同石槽中被击打的糍粑,
抓出一团,在两只手中不断抛掷。
你逼迫自己回忆浑水河和那五条溪流,
翻过多少座山,从这条到那条,
村寨以同样神秘的仪式庆祝丰收,
欢迎陌生人,把恶运化作船烧于水上。
你在远方扭动身体,舞动四肢,
仿佛在一个黑暗的中央王国漫游。
牛角、司刀、绺旗,巫师在法器上
看到远古判决和现实诅咒。
色彩慢慢明亮起来——
金童、玉女从祭台顶端飘落,
锣鼓穿花,烧地、撒种、修地、除草。
你的航程需要穿越隧道与洞庭,
并用一次“请神”安妥流放灵魂。
腊月雪“散花”越下越大,
你是加入雪还是加入人?
脸颊青铜色的锣上,留着不同余音:
“那被溪流藤蔓支撑的红土山谷,
仰头随处可见山洞与悬棺——”
再生的鹰,言说已无法企及岁月悬崖。
跳吧!一天唱到晚,当花柱槌牛,
你也许会发现浑水河——闪光深渊。
“我来了,为了缝补破碎的长冠,
并非为撰写史诗或自传。”
14.苗年哀歌
初听——
与其说大雨滂沱,不如说芦笙磅礴,
但再磅礴的芦笙也比不上泪水滂沱。
与其说晒谷坪泥泞,不如说迁徙道路泥泞,
月亮山月亮不相信雷公山太阳会再升起。
与天地浑然与宇宙一体的舞步,哀喜同曲,
闪电化不开浓雾、万古愁,深沉脚印
连成一条河。但痴愚的苗人不做聪明人,
从“纽河黑水望纽望丹”到“尔央摆留”,(12)
跟跳神巫师传唱:“父亲弥留之际
叮嘱做芦笙,阿妈归去之时想要做长鼓”,
千年古歌就是永不下葬的葬礼,
枫木红叶,蚩尤的桎梏与血。 (13)
复听——
风雨楼必然高耸,瓦屋上牛角必然威武,
蝴蝶飞来,我们都想起妈妈。
于是斗牛,杀牛,秋后吃新,“迎轱藏”,
小轱每年一次,大轱年十三年一次。
但“能央”(14)必须年年过,从九月到正月,
群山按序进行,狂欢必从锣鼓开始——
杀猪、转场,打年粑,喝糯米酒。
我的生平写下:2008年至2009年间,
清水江、都柳江,沅水及其五条支流,
报京、寨头、西江、岜沙、小黄、增冲、三宝,
我不能确认漫游中有去没去过摇贝,
但确信一睁眼就看见了神。
不能再听——
否则,我会丢弃南方海滨的阳光,
潜回崇山峻岭,做回最初的人,
哪怕变成山鬼,也会写下比黑鸟更悲的
哀歌。从第一到第十,渡过“浑水河”,
雨水洗涤我,繁星照耀我,
古歌像河流指引前行,像山引领上升,
最终变成泥,变成水,变成一滴
不可分割的泥水,回到野牛心脏。
但愿有朝一日,“在狂怒洞见的终点”,
可以自豪地说:——在人间,
我也曾是舞动的芦笙、长鼓。
2014.9—2023.1
注:(1)萨维纳(1876——1941),法国牧师,1912年获得欧洲汉学最高奖——儒莲奖。在中国西南苗族地区传教20余年,于1924年出版了中外第一部《苗族史》。
(2)王顺清(1893—1983),苗族歌师,口述《蚩尤神话》(罗仕新/翻译,杨朝文/整理)。
(3)羊祭:苗族祭祀分三个等级,即牛祭、羊祭、猪祭。牛祭属举族大祭,羊祭属宗姓大祭,猪祭属家庭祭。
(4)《仰阿莎》,一部发源于贵州剑河县的苗族史诗,长达万余行,讲述一个叫仰阿莎的苗族姑娘与太阳、月亮之间的故事,并借此歌颂苗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真挚爱情的追求。系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5)南蚩尤墓,在今河北省涿鹿县保岱村北有座锥形五亩大方丘,此坟占地约2700平方米,高约6米多。
(6)鼓藏节,又为藏鼓节,苗族的一种宗族祭祀活动。亦称鼓社祭,祭鼓,吃藏鼓。
(7)姜央,距今5000年前九黎族酋长,名姜央,号蚩尤。
(8)蝴蝶妈妈出自黔东南苗族神话传说《苗族古歌》,是黔东南苗族神话中人的祖先。苗族称为:“妹榜妹留-Mais Bangx Mais Lief”(苗语,即蝴蝶妈妈)。黔东南地区的苗族通常把蝴蝶视为人的始祖,祭祀的就是“蝴蝶妈妈”。在苗族古歌中,由枫树孕育的蝴蝶妈妈,产下了姜央、雷公、龙、象、水牛、虎、蛇、蜈蚣等十二个兄弟。
(9)《平苗纪略》,清嘉庆二年(1797年)鄂辉等奉敕撰。五十二卷。记乾嘉年间镇压石柳邓等湘黔苗民起义始末。有嘉庆间武英殿聚珍本。
(10)"乾嘉苗民起义”,发生在清代乾隆、嘉庆之交,影响所及,湘西、黔东北甚川东南(今渝东南一带)苗族纷纷起而响应。
(11)“跳香舞”,又称“吃斋粑粑舞”(苗语叫陇自咱),流行于大湘西地区泸溪、古丈、花垣、凤凰、吉首、麻阳、辰溪、溆浦等县,是苗族最隆重的三大节庆祭祀活动之一,欢庆丰收、预祝来年风调雨顺,并答谢和祭祀“五谷神”。
(12)月亮山下的苗族古歌《人类起源》及《迁徙跋涉》里,无论是在根源之地“纽河黑水.望纽望丹”(苗语:eb nieb eb zel . wangs nieb wangs daid),还是在迁徙途中的“尔央摆留”(苗语:verx viangb beel liuf),芦笙都伴随着苗族人一起走过风风雨雨。
(13)《山海经·大荒南经》说:"有宋山者,有赤蛇,名曰育蛇。有木生山上,名曰枫木。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为枫木。"《云籍七签》卷一百《轩辕本纪》说:"黄帝杀蚩尤于黎山之丘,掷戒于大荒之中,宋山之上,后化为枫木之林。"
(14)能央,“苗年”的苗语发音。
太阿,本名曾晓华,苗族,1972年出生,湖南麻阳步云坪人。1994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数学系。自1989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诗集《黑森林的诱惑》《城市里的斑马》《飞行记》《证词与眷恋——一个苗的远征I》、散文集《尽管向更远处走去》、长篇小说《我的光辉岁月》等。曾获“十月诗歌奖”(2013)、首届“广东诗歌奖”(2014)、《诗歌月刊》年度奖(2023)等。有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法文等在国外发表;曾受邀参加第37届法国巴黎英法双语国际诗歌节等。现居深圳。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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