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老雷头

老雷头,姓雷名洪亮,住在村东南角的沟里。两个青砖腿上绑个栅栏门,院有半亩多大,都叫“雷家大院”。东西一人多高的地崖,作了院墙。院里最多是柴禾堆,小麦秸垛。柴堆下面站着尿盆、尿桶。
老雷看见正杰、张医生来了,站在院里呵呵地笑。他看上去有七十多岁,麻杆腿;五官长的紧巴,两颊鼓囊,还随着嘴巴的咂动,一鼓一伏。他还特别爱眨巴眼睛,频率特快。大舌头一会儿出来吐噜一下,挺吓人的。灰色夹衣,沾满尘土;脚穿解放鞋,帮上都是汗印。
“这是驻村的傅书记!”张医生说。
“不管啥书记,都是书记,呵呵。”老雷一边搓看着脖子,一边说。
“你一个人,没成过家?”
“成过家。只开花,没结果。”
“这里面有故事,说说。”
“我不是沟庙人,是王寨村的。弟兄三个,我是老大。外婆家呢,三个闺女,我妈老大,独独没男孩。外爷外婆,在我五岁的时候,让我过去改姓当孙子。雷家在沟庙是单门独户,外爷说不能把根弄没了。要我做种瓜,外爷外婆对我娇生惯养,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五六岁就张罗着给我说媳妇。我自小娇惯坏了,脾气也暴。十八岁,娶个媳妇成了家。我懒,媳妇也不勤,干点活,‘大懒呲小懒,小懒百瞪眼’。天天因为干家务活吵架。她挠我脖子,我揪她的头发,外爷外婆都生气得了瞎病上了西岭(死了)。这下好了,原来他们还撮合不让离;没人管了,我俩就彻底崩干,离了。”
“离了就离了。一个人也怪美:想睡就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爱咋就咋;没人吵,没人闹,没人叫我送学校。自由自在,在家脱个精屁股睡觉,还真好!白天干活,帮工,晚上看人打牌。我很喜欢孩子,但不结婚哪来的孩子?对孩子有感觉,对结婚没感觉。一晃,我快七十了。村里孩子,一茬一茬都喜欢和我玩;早些叫舅叫伯叫叔,晚些的叫爷爷,给小家伙们紧裤子,擤鼻涕,也挺好!我不喝酒,不打牌,不好色,不高声说话,不与人吵架。最远的到过洛阳。最好吃的喝过牛肉汤!觉得自己就是快乐的一根草,——一根狗尾巴草。
老雷一直站着说,正杰也只能站着。他搓的时间久了,脖子红了,垢甲撅儿也掉落下来。
“我记得中间又结了一次婚,没多长时间。”张医生问。
“这事太丑,没法提。二姨引来个大姑娘,说我桃花运来了,说姑娘愿意嫁给我,还怀着孕,一来两口,多好。这不是遮丑,让我戴绿帽?。我不同意,二姨把我臭骂一顿,那就将就吧,过了四个月,她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正热乎高兴,谁知一天夜里,她偷偷带着孩子跑了。村里人说我是个冤大头,人家和她姨夫好了几年了。副……副书记,你说这叫啥事,我心拔凉拔凉的……”老雷打着自己的脸说。
“说说收入。”
“收入主要是五保金,一年五六千元。去年到县城一个建筑工地看大门半年,又弄了九千多。原先五保户不属于贫困户,后来都进来了。收入,肯定脱贫了。此外,还有老年金,地补,电费也有补助。只要没病无灾,也算幸福生活。你去屋里看,孩子的吃吃物摆放的真不少,巧克力,小帅才,糖疙瘩,娃哈哈……二十多种。”
“我现在只剩下养老送终一个问题。基本上也和村干部谈妥了,由村里负责养老送终,我的财产充公。这事我做主。侄儿和亲戚们有意见,有意见就让他们去厕所提吧。”
老雷的屋里很杂乱,摆满了农具、粮食、衣服、家什。
“老雷,我只提一个条件,就是把卫生好好整整。院里,屋里。”
“我会定期上门检查的。”
俩人说着出了门,看见几个小孩往这儿走,老雷站在门口招手。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翟柏坡,微信名般若,洛宁县第二实验中学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思客》签约作者。百余篇作品见于《奔流》《牡丹》《洛阳日报》和微信平台,文集《我爱我士》由中国文化出版社推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