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墩上长出的故事
李宗益
我们村东口北墙根,不知何时放置的一排大小不一,高低不同,有方有圆的石墩。经过岁月的洗礼,铮明瓦亮,有的还能照出人影。多少年来,村里人都爱在那里扎堆,当今时髦的话说,那是村子欢乐休憩的景点。那儿像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吸引着全村男女老少在这里聚集,为的是石墩子地方有永远听不完的故事。
在那物质与精神匮乏的年月,每逢入冬和初春两季,农闲在家的男女老少一拨拨来到这里,个个坐在石墩上,说东家啦西家,张家长李家短。前街年岁大的门子的奶奶,后街隗明婶子,东亮爷爷等四五个是那个地方的常客,人家还未去,他们早已聚在那里大说小说。
门子的奶奶问隗明婶子:”隗明家,听说你娘家狗剩卖老鼠药被人告了,不知昨样了?
狗剩是隗明婶子内姪,下乡趕四集卖老鼠药,十里八乡都认识他,整天吆三喝四:“各位乡亲,老少爷们,家有耗子可真惨,啃你米,糟蹋面,咬恁的确凉,撕乱花毛线。两毛一包,三毛两包,拿几包咹!”
彭利庄彭大实诚为给小儿结婚盖房,欠了一屁股账。原说好的明年秋后还账,砖瓦、石灰窑厂与建房的几家债主,还没过年就到他家要过几次,都被他打发走了。那天要账的像是商量过一样,四五个人一齐把彭大实诚堵在家里催债,俩口子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听。彭大实诚左思右想实在找出办法,到里屋拿出老鼠药,撕开一包倒入口中,实诚老婆边说边哭:“说好的秋后还账,还没过年就摧逼,你们还让人过不过。”说着她也把一包吞进肚里。要账的一看要出人命,赶紧跑的不见了踪影,走在最后临村的老王在街上对人一说也离开了。
有人从地里叫回他的儿子与媳妇,众人商量着要把他俩口子送临村卫生院,实诚喊:去院又得拉账……两人死抓住门框不走。有人张罗着给他俩灌上醋水,清空肠胃,吐出一滩黑色的黏液,他俩没觉不适,第二天下床了。儿子们要找狗剩算账。实诚数落他:“你俩精还是傻,要不是他,我和你娘就完了。”
亮奶奶说:“那事早过去了,人家俩口子还提着鸡蛋看他呢!你别说,俺这个姪子干庄稼活偷奸磨滑,但做买卖鬼心眼子挺多,家里花钱还指望他。”
那年月,小商小贩除了赶集上店,就是走街串乡。那些铁匠、锔匠:货郎:卖盆的、卖虾酱、香油麻汁、豆腐的和米粉摊贩和手艺人。
还没见人影,老远就听到从临村传来低吟浅唱的吆喝声:锔盆子、锯碗、锯大缸涞!大家一听就知道是锔匠(股碌子)来串乡了。说话间,只见一个胖胖的五十上下的锔匠,挑着一根忽闪忽闪的肩担来到大家面前。大人喊他卢师傅,孩子们则叫他卢大爷。他多年就在周围这些村庒转悠,熟悉他就像他熟悉这些村庄一样。只见他把大人孩子端来或抱来损坏的碗盆与缸壶的碎片一点点对接起来,用绳子棞好,根据噐淧大小,用不同钻头“股碌股碌”钻孔,然后用不同尺寸的铜钯钉”当当”钉牢,用油泥子涂抹在钯钉上,不洇不漏,又成了能用的家什。
低头干活中,他听到石墩上的东亮爷与人议论,南胡同群岳爷老俩口700斤粮与30元养老的粮钱,五个儿子不是这个少交,就是那个晚交,每次像要小钱似的。卢锔匠插嘴:”这就不错了,我们村刘婶家,光演‘墙头记’。刘叔早逝,她一把汗一把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娶上媳妇。本来与小儿子在一起好好的,进门的媳妇非要单过,让丈夫在她与婆婆之间选边站,威胁不分就离婚。小儿无法,兄弟俩商量两家每月轮流赡养母亲。每月的31日,小儿媳准会让她婆婆去哥嫂家。有次哥嫂未开门,两口子就把她撮在两家一隔的墙头,这边不再留,那边不让进,刘婶只能一动不动的骑在墙头,真成了剧中无人赡养的”张木匠”。兄弟两家为此成了仇人,经常打的头破血流,成了派出所与医院的常客。邻居劝解,队里调解,没有那家让步。
刘婶自叹命不好,整天自言自语,魔魔道道,冬日的一天夜里,她离家出走。兄弟俩找了几天不见人影,二十多天后,外地一个派出所贴出认尸告示,兄弟俩方把刘寡妇尸体拉回家,那年她还不到六十六岁。有人骂两兄弟是不孝之子,背后指指点点。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
石墩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咚咚咚波浪鼓声,一个方脸大眼的货郎吆喝着:“卖针头线脑、顶针花线,破布陈,烂套子换洋针,洋线涞!”货郎挑子还没放稳,几个闰女媳妇围在他的筐前挑来选去。这个说:“腊八哥,下次给俺进两个秀花称子”,那个问:”能进条绿花围巾吗?”门子的奶奶说:”腊八,你爹可壮实?回去和你爹说,想开点,摊上这事也没办法,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腊八与我们村一河之遥,相互都知根知底。他爹是个残疾人,早年他娘去世,家里还有个妹妹,一家三口艰难度日。腊八到了结婚年纪,人家嫌他家里穷,没有几个闺女愿意嫁他,一晃成了”老大难”。当时盛行亲换亲,妹妹秀萍主动提出为哥哥换亲。托人好歹找了近似情况的三家,来了个连环亲。婚后不久,小姑子金英与瘸腿汪子先是发生了婚变,瘸腿汪子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嫂子翠姑,看到哥嫂已离婚也回到很家一去不返。秀萍埋怨小姑子不守信用,全家为这事时常绊嘴吵架。想起这事,就自责因她而起,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有天家里无人,她喝下农药,不治身亡。出殡那天,三岁儿子小盛抓住母亲哭的死去话来。他爹经不起家破人亡的打击,从此一病不起。这些千奇百怪的故事越说越多,越传越远,成了人们茶余饭的趣谈。
长大后我从军走出了村庄,再也没有听到石墩上的故事。四年前,弟弟电话中说,老家建新农村,有的村己拆迁,咱村才开始就让停,石礅子也不知弄到那里去了。
前两天中午我看电视迷迷糊糊睡着了,影影绰绰中发现许多人坐石墩上听故事,我似乎叫了一下。妻子轻轻拍我两下,睁开眼,她说我白日做梦。想想刚才的梦境,我无语。

李宗益文学简介
李宗益,字静轩,济南人。现为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省诗词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员、麒麟读书会与作家联盟副会长、普利诗书画艺联谊会副会长,偶有作品散见于作家报、散文选刊、济南日报、山东工人报、齐鲁晚报、人民日报等报刊与网络谋体,多件作品获得各级奖项。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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