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武汉:张维清
黄,是秋酿的,黯然失色
腐烂梦见了花花
一片叶,就是我小小的乡愁
用黄昏糊的吊脚楼
住进了我的山村
风语把它灌醉,纠缠不清
最后,抛弃,吹散,化作淤泥
思念和惆怅藏在黄叶里
茎一头挑起春天,一头挑起秋色
终止与天空的联系,断绝雪花,寒梅的消息
坠落,再坠落,看看飘飞
树叶做的村庄,宣布破产
鸟巢,装满了枯枝的叹息和感伤
雨呢喃声声,风声声呢喃
碾碎它回家的路
炊烟
武汉:张维清
弯弯曲曲,我走过了三千年,拎上母亲的咛叮
那条路铺满了母亲的渴望,凝望和眺望
在山头喊醒了游子的远方
在黄昏里狅草,象形字写满了游子的乡愁
母亲从火灶里纺出的那根线,缝补我疼痛的忧伤
人间的烟火,家的味道,游子回不去的故乡
我闻到黄土,秋,金黄散发山村的气息
听到那条河,澎湃着我飞翔的血液
底部从不沉沦,与大地的距离,又成全了谁的感伤
上抑的箭头,测着小村幸福的指数
挂在夕阳上的排比句,破折号,必有它深远的用意
我不知从左还是右,读出小村的愁肠
把炊烟制成偏方,放点苦和痛,一种病不见好转
把炊烟剪成脐带,缠紧了我的千呼和万唤
扁担
武汉:张维清
横看,挑走人间冷暖和炎凉
竖看,父亲顶天立地的铁梁
扁担悠悠,山歌悠悠,无非缷下父亲的泪水,喘气,人生的感慨
苦有多长,累有多远,一个字母清清楚楚
与父亲的肩厮磨了一辈子
磨亮了父亲骨子里的黎明,暮色和春秋
我把它读成一座山,父亲巍巍的大山
也把它看成父亲肩膀上的中转站
一头挑起青春,一头挑起黄昏
父亲走了,黄土和稻子抱在一起哭泣
可苦了扁担和绳子
站在门口,眺望山头的父亲,回家
秋天来了
武汉:张维清
落叶不顾风的劝说,走得急促和干脆
收拾自己光斑的影子
用黄昏的碎片做成吊脚楼,一夜间
消失了
镀金的燕子,解除老屋的合同
声声呢喃,呢喃声声
碾碎归途的路
被秋吸光血液的野草,像锈铁丝
缠紧了秋色,在凄风冷雨中
恋火五百年
秋月,一生总在想情人的心思,最后化成一滴泪
或许你会捡几粒清辉,放点痛和愁,煮一壶偏方
一种病也不见好转
霜降收割一空田野的金黄
鹰还在天上盘旋
我感觉荒芜的土地,还在春天里梦游
桃花
武汉:张维清
一滴血,破红,阵痛,美丽和幸福
传递春天的一粒火种,在桃枝上奔跑
风吹和雨打
红唇印在春光上,又像封尘三月的记忆
微光闪动,桃花姑娘的相思赋予了谁
笑看清风,戴上红盖头
在梦中见到那位微醉的桃花姑娘
就是你爱了五百年的新娘
桃花飘零,落下一滴红泪
桃花溪,在流水里种了一块白云
唐诗宋词也托不起桃花仙子的忧伤
它们开得单一,又过于猛烈
以致于春天还没用完,就凋谢了
一盏盏红灯笼,挂在谷雨的窗前
照亮游子思乡的路
摸着红色的肌肤,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丈着我乡愁的高度
甜美的滋味,让你的想象,一触即发
背影
武汉:张维清
父亲的背影是泥巴做的
影子被斜阳和黄昏拉长
像低垂金黄骄傲的稻子
在田野上摇晃
父亲的背影是半个月亮做的
牙儿总在疯长
谷雨,夏至,霜降……梦想
一座挺拨的山,被苦难修成了磨刀石
指甲里装满泥巴,腿子上爬满泥巴,裤脚上裹满泥巴
泥巴扶起的庄稼
与父亲消瘦的背影,对比,亲近,深刻
翻开埋在泥土里背影,仿佛清理父亲的骨头,苦涩,奔波和清贫
我把父亲的背影写远动词,形容词,排比句……
化作我一滴酸楚的泪
我在清点父亲手上的老蛮
探望老矣的生命线和爱情线
它将春夏秋冬的梦托起
和对未来的虚构
一丛芦花飘
武汉:张维清
秋,染白了芦苇荡,深远又空灵
仿佛无数片白云撕叠的碎影
花白,蕊白,苍茫聚拢或扩散
隐去白鹭记忆的留白
空荡荡的,一无所有,芦苇荡宣布破产
又像芦苇荡摆起地摊,出卖月光留下的白霜
木船归于空阔的码头
装满芦花的叹息和感伤
一盏归于空旷的灯火,照亮芦花秋月的心
就像深秋的落叶,按奈不住归巢的心
一片片撕碎,一片片倏忽飞起
亮翼于我童年的光环中
飞过高梁地,飞过金水河,飞过梁子湖
宛如我拎上母亲的咛叮,息落于故里的母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