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昌龄隐居石门山
王昌龄晨登八里原,不单纯是为了远赏八里原和嘉川盛景,更重要的这里是他的心灵归宿之地,他曾经隐居石门山一带。
王昌龄隐居之事,是辅民兄提起的。我起初不信。近来翻阅古诗,发现证据不少。
明确提到王昌龄隐居之事的,是常建的《宿王昌龄隐居》:
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
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
茅亭宿花影,药院滋苔纹。
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
此诗向来有名,为写山水的隐逸诗。诗中细致描写了王昌龄隐居处自然环境,赞颂了王昌龄的清高品格和隐居生活的高尚情趣。
首联写王昌龄隐居所在。“深不测”,指王昌龄隐在高处,附近溪水,深不见底。远望只有白云。山上白云亦有典故,齐梁隐士、“山中宰相”陶弘景曾对齐高帝说:“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从此,山中白云便沿为隐者居处的标志,"孤"者,少有人来也。
中间两联即写夜宿王昌龄隐居处所见所感。王昌龄隐处清素幽雅,有“茅亭”,有"药院"。院外松树,亭边花开,足见昌龄为人情趣。常建夜宿于此,举头望见明月升于松树梢头。清光照来,似不知主人已去,依然多情来伴,故云“犹为君”。散步其中,亭宿花影,园滋苔纹,亦见其孤。这一切暗示主人久不在此的同时,更在描写隐逸情趣的同时,流露出一种惋惜和期待的情味,表现得含蓄微妙。
末联便写自己的归志。“鸾鹤群”亦有典故,出于江淹《登庐山香炉峰》“此山具鸾鹤,往来尽仙灵”语,表示将与鸾鹤仙灵为侣,隐逸终生。常建诗中一个“亦”字,暗含劝王昌龄归隐的讽喻之意。
常建(708年—765年),字少府,开元十五年(727年)与王昌龄同榜进士,长期仕宦不得意,来往山水名胜,长期过着漫游生活。后移家隐居鄂渚。天宝中,曾任盱眙尉。
从此诗看,常建已离仕途,而王昌龄犹恋仕路,去隐已久。一个“亦”字,显出常建用心,明面说要学王昌龄隐逸,步王昌龄同道,婉转地点出讽劝王昌龄归隐的意思。此即题曰“宿王昌龄隐居”之主旨也。常建意在言外,其意也含蓄,其心也良苦。
除常建外,王昌龄亦有诗显其隐居痕迹。兹列于下:
秋山寄陈谠言
岩间寒事早,众山木已黄。
北风何萧萧,兹夕露为霜。
感激未能寐,中宵时慨慷。
黄虫初悲鸣,玄鸟去我梁。
独卧时易晚,离群情更伤。
思君若不及,鸿雁今南翔。
本诗写北方晚秋景象,分明是孤隐思友之意。尾联可见陈谠言在南方,故托鸿雁寄去相思之意。
山中别庞十
幽娟松筱径,月出寒蝉鸣。
散发卧其下,谁知孤隐情。
吟时白云合,钓处玄潭清。
琼树方杳霭,凤兮保其贞。
本诗寒蝉一词分明是北方初秋时节,松筱径,月出,白云合,玄潭等词,也与常建诗意相合。
赠史昭
东林月未升,廓落星与汉。
是夕鸿始来,斋中起长叹。
怀哉望南浦,眇然夜将半。
但有秋水声,愁使心神乱。
握中何为赠,瑶草已衰散。
海鳞未化时,各在天一岸。
此诗北雁已开始南飞,瑶草衰散。亦是秋季景象。此诗还有两奌需注意。尾联示王昌龄隐于未中第前。"斋中"一词则表明昌龄寄隐于寺中。
同从弟南斋玩月忆山阴崔少府
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
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
荏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
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
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诗中崔少府即崔国辅,玄宗开元十四年(726年)登进士第,为山阴尉。后改浚仪尉。从此诗看,崔国辅已于山阴上任,而昌龄尚在隐中。因此昌龄隐于开元十四年(726年)。
最后一奌,王昌龄隐于何处,仍可以从其诗中得到信息。
郑县宿陶太公馆中赠冯六元二
儒有轻王侯,脱略当世务。
本家蓝田下,非为渔弋故。
无何困躬耕,且欲驰永路。
幽居与君近,出谷同所骛。
昨日辞石门,五年变秋露。
云龙未相感,干谒亦已屡。
子为黄绶羁,余忝蓬山顾。
京门望西岳,百里见郊树。
飞雨祠上来,霭然关中暮。
驱车郑城宿,秉烛论往素。
山月出华阴,开此河渚雾。
清光比故人,豁达展心晤。
冯公尚戢翼,元子仍跼步。
拂衣易为高,沦迹难有趣。
张范善终始,吾等岂不慕。
罢酒当凉风,屈伸备冥数。
"幽居与君近,出谷同所骛。"表明二人隐居之处相近,一同去隐求仕途。"昨日辞石门,五年变秋露。”不仅表明自己隐居之地一一石门山,而且表明出仕五年了。"云龙未相感,干谒亦已屡。子为黄绶羁,余忝蓬山顾。"则表明尽管自己不断拜访贵人,但始终未得重用(云龙未相感),结果冯六官位已高(黄绶),而自己还是一个九品图书管理员(蓬山)。
这个石门山在哪里?有人认为是安徽含山县。含山县政府还把这挂于自己网站上。但含山位于淮南,靠近长江。但王昌龄诸诗皆表明其隐于北方。且其隐居前家园为灞上。因此他隐居之石门山只能是八里原南的石门山!
王昌龄于开元二十二年中博学宏辞科,迁泗水尉,不再担任秘书省校书郎。从这个时间奌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常建夜宿王昌龄隐居处,在开元二十二年,王昌龄离开长安之后。
第二,王昌龄离长安之前,因地近之便,还经常回石门山隐居处。《风凉原上作》一诗便是明证!甚至有可能像王维一样,夜宿石门山,白日骑马赴长安上班。而上班必经八里原。
第三,从诸诗所显示的隐居环境看,溪深,山高,下山上原。王昌龄不可能隐居石门谷内(那里是河不是溪),也不可能是汤峪川(那不是山上)。从深溪和下山赴原的角度看,其隐居处位于峙峪和骆驼岭大峡谷一线的高岭上。但从宋代宋敏求《长安志》以来,这一带无寺庙记载。从诸诗中看,那个寺庙很简易,故未上史志。
因此,王昌龄隐居具体地奌,还需实际勘探考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