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忆父
母亲前些日子在山上本住得妥妥当当,可冷不丁就提出急着要下山。我满心困惑,问道:“山上那样凉快,山下这么热,下来干吗?”她回应道,中元节快要到了,得给父亲叠些纸钱烧给他。
我向来对这些习俗之事颇为粗心,未曾过多琢磨。但此次,也下定决心去探寻一下中元节的来龙去脉。
中元节,在农历七月十五,俗称为七月半。相传,此日地宫敞开地狱之门,已故先祖得以归家团圆,因而它既是鬼节,又是七月半,在佛教中则被称作盂兰盆节。
七月本是小秋,诸多农作物已然成熟。注重孝道的中国人,依照惯例要祭祀祖先,用新米等祭品向祖先禀报秋成。
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卷一中记载:“中元前一日,即买练叶,享祀时铺衬桌面,又买麻谷巢儿,亦是系在桌子脚上,乃告先祖秋成之意。”七月农作物成熟,人们照例祭祀祖先,以此表达感恩之情。
传说地宫掌控地狱之门,中元节这一天地府会放出所有鬼魂,民间普遍举行祭祀鬼魂的活动。但凡有新丧的人家,照例要上新坟,好使已故祖先能够归家团圆。而通常在地方上都要祭祀孤魂野鬼,所以民间要设道场,放上馒头供孤魂野鬼享用。
这一天,人们要祭祖、上坟、点荷灯为亡者照亮归家的路途。道观也会举行盛大的法会,祈福吉祥道场,为死者的灵魂超度。故而,中元节以祭祀鬼魂为核心,成为中国民间最大的鬼节。
已过四月有余,我大致也能每日坚持写上篇千字以上的小文,迄今已有百余篇了。在这些文章里,有对父亲的祭奠,有对母亲的爱。
父亲于我,既是严师,又是慈父。他严谨自律,却又脾气暴躁,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构成了我成长之路上独特的风景。
父亲常教导我:“物件要放回原处,床褥要保持整洁,工作务必认真仔细,与人交流要尊重对方,做事一定要坚持专注。”那时的我倔强任性,把这当作是啰唆繁琐。
可时至今日,才明白父亲的教诲,已然如潺潺细流,深深地融入我的骨髓,成为我行事做人的习惯。
我本想把这些教诲传递给女儿,无奈她们懵懂不知,全然不去理会。或许等到岁月流逝,她们也能够领悟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中元节,或许我们不会前往父亲的坟头烧纸。会在家楼下的一角,堆起一座仿佛小山似的纸包,中间燃起熊熊火焰,这是母亲一直以来的习惯。
火光之中,纸屑漫天飞舞,仿佛父亲的灵魂,跨越时空而来,与我们相聚。此刻的我,该说些什么呢?唯有默默沉思,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尽的哀思。
人至中年,所经历的已不再是单纯的日子,而是岁月沉淀后的心境,是时光与自我较量后的馈赠。余生,回归简单纯粹,告别纷繁复杂,去做自己喜爱的事,爱自己所行之路。
就如同能在烟火尘世中谋求生计,在文字天地里修炼身心。父亲,感谢您每一份默默地陪伴、守护、严厉……
还有,我想对地宫之主说:“尊敬的大人,烦请您在父亲归来的途中,多多关照。倘若有能止渴的水,那就在他的碗里多放一些糖。只因父亲这辈子尚未有机会品尝生活的甜蜜,实在是过得太苦了。并且顺便告知他老人家,儿子对他一直想他。”
父母在世时,人生尚有归处;父母离去后,人生只剩归途。
这世间,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待”。岁月匆匆,那些曾经的教诲与陪伴,如今都化作了心中无尽的怀念与不舍,就如同那纷飞的纸钱,带着绵长的思念,一同飘向那未知的远方。(张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