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老槐树
邵祺昌
题记:在《稷下散文》举办的“古树背后那些事”笔记调查活动结束前后,我抓紧时间到周村区城北街道石庙社区、周村区王村镇曹古村、周村区南郊镇演礼村去采访老槐树。不同的村庄,不同的槐树,不同的故事,各有特色,各有乐趣。

老槐树的重生
周村区城北街道的石庙社区,我是太熟悉了。因为在2017至2018年间,我和孙方之、吕则泉老师为其编写《石庙村志》,在石庙社区待了一年半。以后,我又几次去石庙社区宣讲党史,村委副主任张希军不仅热情接待,还带领我们去参观社区(今聚恒名都小区内)里的老槐树,给我们讲述石庙庄和陈家老槐树的故事。
石庙庄是个古老的小村庄,在康熙年间修撰的《长山县志》中就有“石庙庄”的记载。庄西头有座唐代修建的大庙,庙里的石碑上刻有“大唐贞观十年建”字样,此碑现存于周村区文物管理处。庙里有“石大夫爷爷”,旧时,周边居民经常去石大夫爷爷那儿求医问药,十分灵验,于是居民就管这座庙叫“石大夫爷爷庙”,也称“石佛庙”,经过千百年的沉淀最终定格为“石庙子”。所以这个毗邻石庙子的小村庄,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石庙庄。人民公社时期称石庙大队,现为石庙社区。
石庙庄的陈姓、彭姓都是村里的“实在户”,他们的先祖都是石庙庄的第一批居民。明初大移民后,又有张、李、赵、高等姓氏陆续迁居石庙庄。现在,赵姓是村里的第一大姓,有200余人,而陈姓只有50余人,彭姓仅有20余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世事变化不由人。
在石庙社区写村志期间,我应石庙村原书记赵法田老人之请,为石庙村赵氏家族创修了《周村赵氏石庙支谱》,其中“赵蘭生千里寻弟”的故事至今我还记忆尤新。
故事说,周村赵氏的先祖赵胜,于洪武年间迁居周村镇居住,传至八世祖赵煌,从周村的傅家庄(李化熙的村庄)析居石庙村。据说,因李化熙曾跟着赵氏先人读过书,李化熙为了报恩,就出钱给赵煌在石庙村买田置地并安家,李化熙还出资重修了石庙村的大庙。
赵煌生有六子,蘭生为长子,茂生为三子。蘭生字新圃,学历是邑庠生,那时在石庙庄就是很有文化的人。他善为村民排难解纷,凡事都能秉公处理,很受村民尊重。他有一颗为善之心,待人处事无微不入,尤笃兄弟之情。三弟茂生,去福建做生意,因为资金问题而惹上官司,被扣留在福建省,十二年无音信。蘭生非常挂心三弟茂生,决心去福建看个究竟。
那时候,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蘭生就凭借一颗心两条腿,不远万里历经长途跋涉之苦,只想寻得弟弟才能放下心来。他来到福建之后,才知道弟弟已经闯祸了。主观上说,是蘭生多方了解事情的原委,亲自到官府申诉,鉴于蘭生的一片兄弟之情,感动了上苍。客观上来说,此案已经拖了十几年了,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既然蘭生提出质疑,不如顺坡下驴,就此了结此案,免得日后不好处理,就宣判茂生无罪释放。蘭生大喜,带着三弟启程北归。但是钱财散尽,一路艰难,脚趾都裂开了,这一切困难都丝毫动摇不了他把弟弟带回石庙庄的决心。
兄弟二人是风餐露宿,用了月余时间才进入山东境内,蘭生心里暗自欢喜。没想到茂生害怕自己这样回去太丢人,趁着哥哥不注意的时候,从岔路上溜走了,蘭生见状,边哭边找,一直到黑天也不见弟弟。后几经打听寻找,终于又找到茂生。此后,蘭生更是不敢粗心,一路携茂生之手不敢松懈,最终顺利返回石庙庄。
赵蘭生的孝友任卹之德行,令邑人钦仰一时。长山县金县长亲自题写“德重太邱”的匾牌,赐予石庙庄赵蘭生。这个故事不仅《长山县志》有记载,前几年我也在公众号上发过。
我知道石庙庄陈家老槐树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老槐树,为了搞清楚它的前世今生,我打电话给张希军说去社区采访老槐树。没想到张主任不仅冒雨开车来接我,还邀请了陈元芳、杨自强、赵法田等老人参加老槐树座谈会,于是让我对这棵老槐树有了更多的了解。
石庙社区的这棵老槐树,是石庙村陈姓人家祖上所栽,今年73岁的陈元芳,是当年陈家大院的主人,他说父亲的老爷爷时候就有这棵老槐树了,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树龄,在石庙庄旧村改造以前,挂有市、区相关部门的古木保护牌。
那时候,这棵老槐树坐落在石庙大街路北的陈家门口东侧,有三个大人环抱那么粗。陈元芳说,在人民公社时代,老槐树的主干就腐朽了,躯干成了空洞,小孩子不仅钻到空洞里玩,在过春节时还会割一块腐朽的老槐木当做点燃爆竹的引火条。两根巨大的枝干也早已干枯了,他父亲把其中一根枯枝锯下来卖了钱,另一根枯枝也在一次暴风雨中被摧折……总之,腐朽的老槐树主干是每况愈下,越来越“瘦”,像一个肌肤干瘪的老人。
众所周知,老槐树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千年古槐屡见不鲜。没想到改革开放不仅使人们的生活奔小康,也让这棵枯槐得到了新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古槐主干北侧近两米高的一块树皮不仅复活了,还长出了一根嫩嫩的小槐芽。为了让这根小槐芽安全生长,陈元芳可没少费心思。他怕大风把这根小槐芽带着树皮从老树干上撕裂下来,就用钢筋把这块树皮固定在老树干上,又怕磨坏了树身,还垫上了一只旧凉鞋。
都说天不灭草,我认为天也不灭槐,只要有爱心,枯槐能复生!在陈元芳的精心护理下,在老主干的坚强支撑下,随着小槐芽的不断长大,供给它生长的那块树皮也向两侧不断展延,竟渐渐地把老主干重新包合起来。当年的小槐芽,经过几十年的生长,又成了一人抱不过来的的大槐树。当时起着固定作用的那一圈钢筋,还有那只凉鞋都潜移默化地融进了老槐树,只有钢筋打结的疙瘩还露在外面一点点,当然那一圈钢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老槐树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起死回生,焕发青春,堪称奇迹!
都说千年一轮回,我觉得这棵老槐树从小到大,从青春到老朽,也得需要千把年的时间。结合“大唐贞观十年建”的石碑,说明唐代就有人在此居住,这棵老槐树很有可能是一棵少有的唐槐,与周村区西马村的唐槐是同一时代。不过由于际遇不同,一个做了刀下冤“鬼” ,不得复活;一个两世为“人”,获得新生。
新世纪以来,城镇化建设成了石庙村村民最大的心愿。从2010年起,石庙村两委顺民心合民意,大力推行旧村改造,至2016年1月,石庙村民每户分得一套回迁房。经过十余年的小区配套建设,石庙社区已经成为现代化高规格的居民小区,这是石庙庄千百年来发展史上的一座丰碑!

在旧村改造前,陈家老槐树树干约有3米多高,朝东朝西各有一根主枝,其中朝西的主枝遮罩在道路上空,伸手可及;朝东的主枝又分两股树杈,其中一股伸展在邻居的门楼顶上。夏日,大槐树下绿茵浓重,是人们乘凉消夏的好去处。
在旧村改造过程中,陈家老槐树属于聚恒名都小区的规划范围内,当时朝西那根遮盖路面的主枝,因为离地面不高,被施工的铲车不小心铲断,引起了村民的不悦。村民告诉施工方,这棵老槐树历史悠久,很有灵性,是老百姓心中的树神,要好好保护才行。于是施工方用红砖垒砌了一个保护圈,直到施工结束再也没有伤到老槐树的皮毛。不过由于地面的抬升,陈家老槐树的主干已被掩埋一米多深。
现在看,老槐树位于聚恒名都小区22号楼北面的甬路南侧,原来的主干还约有两米高;不过朝东的那很主干的两股树叉又各自伸长了约4米高,然后再分蘖出诸多三级树杈,整个树冠有十几米那么大,四五层楼那么高,独树一帜,碾压群芳。
石庙庄拆迁十几年了,人们对原有的街巷慢慢淡忘了、模糊了,但是只要看到了陈家老槐树,就能清晰地说出老石庙庄的东西大街、南北胡同的位置。显然,石庙社区的陈家老槐树,不仅成了全体居民心中的老树神,也成了石庙社区的坐标原点。
陈家老槐树浴火重生,荣辱不惊,随遇而安,现在依然枝繁叶茂,与周边树木花草相得益彰,和睦相处,用它高大躯体荫护着石庙人。它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见证了石庙庄从古老的小村庄发展为现代化社区,是石庙庄的“活化石”。
可能是上级有关部门认为石庙庄实施旧村改造了,陈家老槐树没有了,于是把它列入另册,实属误会。石庙社区张希军主任表示,村两委决定找有关部门为老槐树登记,让它重新入伍,在石庙社区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排头兵。
(主要讲述人:陈元芳,73岁,石庙村人;材料提供人,张希军,石庙社区副主任)

曹家古城老槐树
曹家古城在我的老家大史村西边不足二里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每逢赶王村集的时候就顺着曹古村北的公路向西走,其中刘长胜家的“黑油大门”格外显眼,这个大门至今还保存完好。我到杨古联中上班的时候,就顺着曹古村南的小路向西走,先经过路北的两棵老槐树,再通过一座小桥向南二里地就到学校了。一转眼,30多年过去了,我们村整体搬迁了,再去曹家古城也就是每年回老家祭祖的那几次了。
我们两村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我们叫西河。西河发源于豹山南麓,弯弯曲曲绕过豹山的东头,向南流经“一溜五古城”,再东折从我们庄西北流至中央村南,汇入白泥河。西河宛若一条玉带由西南向东北飘流在豹山——白泥河一带,因此也被称作玉带河。曹家古城村南的那两棵老槐树就在玉带河北岸。
“一溜五古城”的历史悠久,是在春秋战国时期逄陵古国旧址上逐渐形成的村落。因主体居民的姓氏不同,分别被称之为张家古城、沈家古城、杨家古城、栾家古城、曹家古城。其中栾家古城因处于玉带河北岸高高的河崖上,被村人称之为栾家崖,乾隆《淄川县志》就有栾家崖的记载。到了高级社时期,栾家崖与曹家古城同为王村乡建国三社,1958年加入王村人民公社后,改称栾古大队,今称栾古村,栾家崖的名字就很少有人叫了。
曹家古城是“一溜五古城”中最小的,村民不足300人,不是一个独立的行政村。人民公社时期是栾古大队的一个生产队,现在是栾古村的一个村民小组。

曹家古城虽然村子小,但是故事并不少,其中老槐树就有四棵。
曹家古城的韩敏看到我写的古树文章,就问:“邵老师,啥时候写我们村的老槐树啊?”我在周村居住30多年了,对曹家古城的老槐树是啥样早就没印象了,就问“政府挂牌了吗”?韩敏回答“有牌子”,我说:“有牌子,就可以写。”
为了再睹曹家古城老槐树的姿容,我乘坐公交车到了栾古村。给老同学刘发祯打电话,让他开着三轮车拉着我直接去曹古村南看老槐树。首先看到的是曹家胡同南首的大槐树,可惜这棵老槐树已经作古了,只有枯朽的半截身躯静静地斜靠在残垣上,令人惋惜。我和刘发祯说话间,胡同西的一个老人就出来瞧我们,我抓住机会赶问:“大哥,这棵老槐树有多少年了?”“少说也有八九百年了。”老人轻松地回答,推算时间应该是一棵宋槐。
从这里向东几十米,就是韩家胡同南首的那棵老槐树,上面挂着淄博市城市管理服务中心在2020年7月颁发的第一批古树名木牌,四周有方形铁质护栏,编号为llE020,可惜没写树龄。

这棵老槐树,胸径一米多,主干有五六米高,已经中空,空心处外表用水泥涂抹,内部用三角铁架支撑,以防暴风摧折。主干以上有两根老股杈,其中朝东的老股杈虽然粗壮,但是树头已经折损;朝西的老股杈有十多米高,树冠有十几米大,枝繁叶茂,与路两边其它树木的树冠交融在一起,依依不舍。
为了进一步了解老槐树的来龙去脉,我们去村东菜园里采访86岁的曹振东老师。曹老师可是我们王村镇的名人,2020年,他凭借一部长篇小说《聊斋先生传奇》被山东省作协吸纳为会员。
曹老师有传奇般的人生经历。自幼学习聪颖,1960年淄博八中毕业后,考入淄博建筑材料工业学校,可惜不到半年,学校下马,他不得不回村务农至今。期间从1971年至1976年,曾在杨古联中任民办教师,教授初中语文,以笔名“曹雪梅”开始向淄博日报投稿,其中《宝山礼赞》《老忠爷》等散文被刊用。
人生各有志,万事皆有缘。曹老师之所以费尽一生心血创作《蒲松龄先生传奇》,除了自幼立志文学以外,还有一个看似偶然实为缘分的机遇。分田到户后,曹老师种菜园,经常去王铝矿卖菜,从而认识了王铝矿的工会主席宋本善,宋老师后来调至市文联工作。
1984年,天津《百花文艺》想创编一本《蒲松龄故事》,因为淄博是蒲松龄的故乡,就把搜集素材的任务交给了淄博市文联,宋老师又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曹老师。就这样,这封搜集素材的来信,就点燃了曹老师为蒲松龄创作长篇的烈火。
《聊斋先生传奇》是70万字的皇皇巨著,那可不是一日之功。他用了35年的时间,不离不弃,在劳动之余,今日写一段,明天写一回,夜以继日,集腋成裘,终成巨篇。
我也在杨古联中当过民办教师,和曹老师是老同事。2020年,我应邀参加他的《蒲松龄先生传奇》发行会,由此我们成为微信好友。曹老师见我登门拜访,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接待我们。我说今天来写老槐树,需要请教老大哥。曹老师知道我的来意之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曹古村的实在户(明朝以前的居民)是王家和贾家,贾家早已无人,王家后人去了东北。现在的曹、刘、张、韩等姓氏都是洪武大移民之后迁来的。他说村里那两棵老槐树一棵枯死,一棵被伐卖钱了。这时,刘发祯插话说,伐树时,木匠没有那么长的锯条,现找人做了一条两米多长的锯条,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把树伐倒。

说起村里的奇人异事,曹老师说,民国期间村里有两个大力士,一个是曹文利,一个是李岱远。其中李岱远能把杨古村韩家打场用的碌碡扛起来,围着曹古村转一圈再给人家送回去。两个人推着大车子去地铺村迎亲娶媳妇,遇到沟沟坎坎的道路不好走,怕巅着新媳妇,两个人一前一后就直接把车子抬起来径直向前走,等到了平坦处才把车子放下来推着走。
曹老师说,曹古村南的老槐树濒临玉带河。河上原来有座狭窄的石板桥,据说是杨古村王家为了去探望迁居大尚村的族人而修。1964年被洪水冲毁以后,村里又建起了滚水桥。曹老师和木匠张德福等人在这里修建了水打磨,为社员们磨面粉。在那还没有粉碎机的年代里,曹古村这自制的水打磨确实方便了村民。现在,新一届村委会又在玉带河上修建了水泥桥,方便村民出行和种地,真正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他说,曹古村在桥南有一座观音庙,庙里有土地神像,也是村里人“送浆水”的地方。因夏季洪水经常漫过石板桥,村人感觉不方便。据说在道光年间,曹古村的王家就出资把观音庙搬到河北的桥西边,此后杨古村王家逐渐衰落下去。这座观音庙早已被拆除。
曹老师说,他写的第二本书《新仇旧恨》,内容为红楼之父曹雪芹的故事,60多万字,已经进入校审阶段。说着就打开电脑让我看他的电子稿,还拿出陪伴他一生的精装本《红楼梦》让我看。曹老师一生对《红楼梦》情有独钟,曹雪芹就是他的偶像,看着已经被翻得残缺不全的《红楼梦》珍藏本,就知道他下过多少工夫了,就明白他的笔名为啥叫曹雪梅了。
曹老师的第三部小说《甜水河》已经开篇了,是写太河水库的,很期待。真希望曹老师就像韩家胡同南首那棵老槐树,千年不老,青春永驻。
(讲述人:曹振东,曹古村人,86岁;刘发祯,曹古村人,75岁)

演礼庄里访古槐
由淄博市散文学会发起的“古树背后那些事”笔记调查活动于8月20日落下了帷幕,不到100天,老师们写出了100棵古树,百树百顺,圆满成功。
但是,我还有点儿不甘心,因为周村区南郊镇演礼庄的大槐树我还没来得及写。本来这个任务应该在17日完成的,但是那天我等了1个半小时竟然没有等到公交车,只得悻悻而归。这几天忙完了手头的活儿,于22日再次坐公交去演礼庄访古槐,并且由老伴陪我前往,心里乐着呢。
这次去演礼庄采访大槐树与以往不同,一没向导,二没预约,只知道我的学生胡云水家是演礼庄的,30年前去家访过,对大槐树有印象;还有我们润心书屋的公益讲师李传生也是演礼村人,不过他常住济宁,只能微信联系。所以,这次采访是否成功,就考验着我的智慧,就凭借我的运气。
吸取17日乘车失败的教训,这次不吃早饭直接去赶6点半的头班车。在演礼庄下车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块高大的石刻,上面有“演礼村”三个红色大字。
绕过石刻南行,在村东首路口处就有一棵高大的毛白杨,这是意外收获,赶忙拍照,上面有2020年淄博市颁发的古树名木保护牌,树龄200年。大杨树约有20米高,两人合抱那么粗,靠公路的树干东侧有几根旁逸斜出的大树枝,树叶在微风中起伏摆动,很像“迎客松”欢迎我们的到来。树干西侧为民房,民房以上的西北向有树枝密布,整个树冠高大浓密。大树四周有1米多高的不锈钢方形护栏。
进村之后就打听胡云水家,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线索。经过村人指点,我很快来到胡云水家里,可惜他去赶周村集卖货了,只有他母亲在家。他母亲知道我是胡云水的老师后,非常热情,但是对于老槐树的来龙去脉她却一无所知,只知道是王家的老槐树。
从胡云水家出来,顺着东西大街向西不足百米就看到王家老槐树,和30年前的印象差不多,只是觉着门前半米多高的斜坡不见了,可能是道路硬化时路面抬高了的缘故吧。由于没有讲述人,我只有先拍照,再观察,同时发微信向李传生老师求教。
王家古槐,上面挂着三个市级保护牌,不过都挂在树干上端的树枝上,在下面看不清楚。老槐树的主干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三米多高,自下而上有几个用水泥添堵的树洞,其痕迹清晰可见。主干以上有四根主枝,其中朝西的树枝上还挂着一串(3个)红灯笼,氤氲着喜庆的氛围。在主干顶端有水泥添堵的痕迹,几根主枝就像一根根的“糖葫芦”斜插在主干周围,形成一个明显的衔接“台”。

拍完照片,听得手机铃响,原来是李老师发来了王家老槐树的信息。李老师说,演礼庄不算大,千余口人,人民公社时期分为6个生产队,他的老家在老槐树西边10余米处,属于第三生产队。老槐树的主人叫王福祥,儿子叫王延春。当时,在这棵老槐树下,就是三队社员出工和分派工作的集合地。生产队长在老槐树的树枝上挂了一块废旧犁片,每到出工分派工作的时候,队长就敲击犁片,集合社员。
章丘的一个刘铁匠手艺很好,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在老槐树下支起铁匠炉,对各家各户的锄头、铁镢、铁耙等工具进行维修,这时候,老槐树底下成为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整天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李老师说他们小的时候,每到夜晚,老槐树下就是孩童的游乐场,进行各种各样的游戏。他们从树干下面的树洞里钻进去,再从顶端的树洞里爬出来,一直爬到树枝顶上,直到被大人呵斥才不甘情愿地溜下来。
看完了王家古槐,又拍了李老师四大娘家的老大门。这时向西一看,村西首竟然有个漂亮的凉亭,就过去拍照。一看是“七星亭”,再看凉亭护栏里面还有个五面不锈钢护栏,只看见一块铁皮盖着,不知下面是何物?看到有两位老大嫂在七星亭东侧的米河里洗衣服,就凑过去询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有惊喜,原来这是一眼千年古泉。有一健谈的老嫂子说,这眼泉子里是甜水,自古以来就是演礼庄人的饮水泉,无论多么干旱,泉水总是源源不断,伸手可及,没有辘轳,把水桶挂在担仗钩上就可以打上水来。改革开放后,村里通了自来水,这泉眼就不用了;近年又修了七星亭,昔日的古泉已经成为村里的保护文物了。

老嫂子还说,演礼庄在过去以米河为界,分为东、西演礼庄,解放后才成为一个行政村,人民公社时期称演礼大队,现在称演礼村。不仅东庄里有老槐树,西庄里也有老槐树。听说还有一棵老槐树,就说去看,老嫂子说,你们从这里爬上河崖头,顺着胡同走到西头,向南一拐就看到老槐树了。
按照老嫂子的指点,不一会就来到这棵老槐树前,几个老人正在树下乘凉,于是就和他们攀谈起来。我问这是谁家的老槐树,坐在路西一大门口的老嫂子说,是她家的,老头子(已故)姓袭,龙衣袭,老嫂子特别解释道。我进一步问,你们老袭家什么时候搬来的,有家谱吗?老嫂子随手一指说,你问他吧。“他”是老嫂子的小叔子,也就是袭家老二,但是家谱支支吾吾不想往外拿,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我问起演礼庄的来历,一个王大哥说是唐代建村。传说,演礼庄在隋朝末年就在米河两岸形成一个分散的小村落。唐初有两位易学奇士,一位是隐士袁天罡,另一位是唐朝的司天监李淳风。袁李二人都是博学名士,还给后人留下一部极其神秘难解的易学奇书《推背图》。
袁天罡和李淳风晚年曾多次结伴外出游历。有一次他们去崂山、蓬莱一带游历,途经此地,发现凰山东麓林木葱茏,鸟语花香,又见米河水流潺潺,两岸杨柳依依。两人觉得此处是个山清水秀、物产丰饶的好地方,于是在此驻足,借村民住所,留住数日,村人都热情地轮流招待他们。村民认为袁、李二人在此居住是村庄的荣幸,由此这个无名小村便以“袁李庄”为名。
后来,袁李二人每次路过都在村里留住几天,并在打谷场上教给村民演示儒家礼仪,附近村庄的村民知晓后也都来学习,一时成为佳话。久而久之,“袁李庄”便演变成“演礼庄”至今未变。据说,袁李两人临别时,村民们都依依不舍地一路相送十里之遥。
说起这袭家古槐的树龄来,袭大哥说至少在明朝就有,少说也得五六百年的历史了,可是上面的保护牌上写着280年。
袭家古槐,主干约5米高,两人合抱那么粗,整个主干全部中空,政府古树保护部门在空洞里立起一根碗口粗细六七米高的铁管子,在主干空洞顶部用铁质“米子架”撑起,固定在中间的铁管子上;铁管子上端左右用双股黑皮电线就像拉索桥那样,把两根主枝紧紧拉住,以防被暴风摧折。
袭大哥说,80年代演礼庄全村通自来水,施工时伤了老槐树的根,导致原来的老树枝枯朽,被大风摧折。现在的新树枝是近20年又重新长出来的。我仔细一看,果不然,在老主干和新树枝的结合处,有一个明显的结合处,有一道铁箍紧紧围绕着。在袭家古槐南边七八米处,还有一棵小国槐,袭大嫂说是她的小姑子栽上的,也有五六十年了。

我们正好聊得起劲,这是从北而南来了个卖豆腐和煎饼的,那人响亮的吆喝声,勾起了我的饥饿感,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就让老伴买上煎饼,割上豆腐准备吃饭。袭大嫂热情地约我们到家里吃,并送上热水让我们喝,倒上酱油让我们蘸豆腐,这久违了的农家饭,我们却吃得很香。
饭毕,起身告辞,到村东首拍了村碑,等了约十几分钟,公交车来了,上车回家。打开电脑一看,李老师发送了一首自由诗《老槐树》,太好了!
今天去演礼庄采访古树,惊喜不断,完成了写10棵大槐树的目标,实现了真正的大满贯,非常成功。就以李老师的《老槐树》为本次“古树背后那些事”笔记调查活动唱一曲赞歌吧。
老槐树
李传生
谁家是财主
看看门口的老槐树
这是童年里的俗语
家门口的东面
就有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树
空心的树洞 藏满了无数的童趣
每到夜晚
伙伴便在树下聚集
天上的月亮
照着地上的老屋
长者 谈天说地
孩童 钻进了老树的肚子里
数不清的日子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树叶落了又长
长了又去
老树依然还在
只是没了欢声笑语
破败的院落
刺疼了
那些抹不去的记忆
东倒西歪的老房
到处的残垣断壁
是我记错了地方
还是风霜使出了魔力
一切的一切
都不是孩童的日子
老树依然固守在门口
枝桠却各奔东西
谁会在意这满目疮痍
老树啊老树
就像一位老者
目睹了无数生生死死
多少岁月刻进了
这棵老树的年轮里
(主要讲述人:袭大嫂,演礼村人,76岁;材料提供人,李传生,演礼村人,66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