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寨和库峪口
返乡廿余日,
撰书过半编。
行车南山下,
群峰望摩天。
荫荫桐蔽道,
阵阵树听蝉。
村立黄土岸,
水过白石滩。
紫薇艳街衢,
秋禾绿村田。
看人坐门外,
观客憩路边。
归越时已近,
今喜得空闲。
过大寨村旧径
水流崖下林隐云,
经行无处不销魂。
旧桥旧路今犹在,
不见当年白发人!
今年暑期回乡,为了撰写教材书稿,早晚加班,一直忙个不停。
直到昨天,完成了任务,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了几分轻松的感觉。
再有几天,就要回绍兴了。于是抓紧时间去看亲戚。
父母一辈的亲戚,惟剩下了深圳的三姨,今年回了西安,和表姐住在一起,前天和养蕊去看了一次。
养蕊也剩下了二姨妈和三姨夫两个长辈,昨天去看二姨妈。
二姨妈住在长安区阳庄街道的小寨村。我们出了村西,沿着库峪河西岸的河堤路前往。
二O二O年一场大水,将库峪河冲击得面目全非,变丑了不少。
以前的库峪河,两岸的滩地上,是茂密的杨树林。杨树林以下,是石磊的河岸。河岸之下,便是充满了石头和沙子的河床,沙子里长着青草。水流清浅,从石间流过。穿过桥洞后,便形成了一个个深潭。
夏日,我们便在这深潭中游泳。有的也在浅水的石头下去摸螃蟹。秋日雨后,河水涨了,便淹没石头和沙滩,只有两岸的青草,在河水的冲击下摇曳不已。每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不由自主便会想起《庄子.秋水》篇中的句子:"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那是一种很好的意境。站在河边,诗句便也会像这水一样,从心里涌流而出。
如今的库峪河,桥梁被冲垮了几座,有的只剩下两边的底座,有的被冲掉了半边,留下了半截断桥,孤灵灵站在那里。河床下切了不少,石岸无影无踪,露出了黄土本色,上面凸凹不平,布满了雨水冲击的纹理,光秃秃地耸立在西岸。河里铺满大大小小的白色的石头,在阳光大口大口喘着气,让人窒息。水很小,从中而过,使人没有丝毫流动的感觉。
河西岸便是河堤路,一路绿化得很好,龙泉一带的路西,还有夜市小摊留下的铁皮架。靠近环山路的地方,有伸入河中的网红桥。环山路大桥南的河中,也磊起了一层层的水泥"梯田"。
但对我来说,这些全是"人工"的产物。河里没有了白沙,没有了青草,也很少有白鹭飞过。没有了大自然自我呈现的那种蓬勃生机,那分野性和灵动,我的心灵也感到了干涸,全然没有了诗兴。
上了环山路西行几十米,向南一拐,便是大寨村的村道。
如今的大寨村,和二十多年前我的记忆相比,也全然不一样了。西边的新村里,是一幢幢形制划一、精美的带院别墅。东边的老村,一条条东西整齐的街巷,一排排前后整齐的平房和楼房。走在这整齐划一的街道上,我忽然想起了那条原来临河的老街道,特意拐进去一看。
老街道也变了模样,打上了水泥,街道两旁,原来泥墙的小瓦房,也多被现代材料建构的平房和楼房所替代,只有个别的老房,夹杂其中,显得那样孤单。老街道,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大寨村向南,一里许外,便是小寨村。二者之间,有两条路线。一路向西,再拐上南北的甫十路,走上里许,复东行,入小寨村。这条路线,风景甚美。才出大寨村,路南有一个十几亩地的大水塘,水深且清澈,沿路有杨柳飘拂。且甫十路两旁树木高耸,浓荫蔽天。初秋上午的太阳尚烈,穿行其上,清风迎面而来,凉爽异常,是乡间少有的享受。
另一条路从大寨村南,直通小寨村,现已为水泥路。道路两侧,皆是青纱。阵阵风来,玉米叶子刷刷作响。穿行其间,满眼皆是绿色,似乎一眼望不到边,无形中也消去了初秋的暑热,身上顿觉清凉了不少。
我们走着这条村道,进了小寨村,和养蕊说着二姨妈是否在家的话题,却老远发现二姨妈就坐在巷道外的石条上。见面,进屋,寒暄一番,问候身体,说着亲戚间的一些事情,时间长了,便也无话。
午饭尚早,便出外游览一番。听二姨妈说小寨村下河,有桥可直通姚林二寨。最近二年,我研究皇甫文化,对周边的地理甚有兴趣,便和养蕊沿着老街道,兴冲冲去看。不料走近却发现,桥也被大水冲掉了,河中地形地貌也和下游一样,败兴得很。
于是复入村中,去往甫十路。
村如其名。同大寨相比,小寨村确实不大,本也依河而建,后来向西扩展。村西的南北道路,一路紫薇,正是开花时期,花团锦簇,灿然如孔雀开屏,嫣然似佳人展眉。路西还种有丝瓜,黄花朵朵,绿瓜垂吊,再西便是青纱,上面还有过去生产队时期建设的渡槽。我认为这是小寨村最美的地段。记得有一年,也是暑期来访。有人家在路西种有葫芦。绿叶之中,一个个大小葫芦,吊在空中,带着晶露,翠莹如滴,令人赞叹不已,不忍离去。
站在路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村庄掩映在绿色之中,人工规划同自然风光完全结合在一起,那些过去的遗存,还可以勾起人们对以往时光的回忆。小寨村,是一个美丽如画、自然静美的小山村啊,是这里最美的村子之一。
走上了甫十路。依然是绿树浓荫,凉爽异常。有客人便将小车停在路旁,取出随带的布制躺椅,用茶壶泡茶慢慢品着,一个人悠哉悠哉,自乐其乐。
特别是有一段,两边都是青桐树,高大异常,叶大而绿。看惯了绍兴文理学院校园中的法国梧桐,再看看这昔日常见的中国传统的青桐,不觉得又勾起了儿时记忆。又想起了李义山的"桐花万里关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的诗句,不过现在是孟秋,早已过了桐花开放的季节。树上也没有幺凤,只是一阵一阵传来的秋蝉的歌声,似乎在哀叹着已经逝去的夏日时光。
一路南行,来到了库峪囗村。
对于库峪口村,我并不陌生。儿时父亲进山砍柴,我曾在此接应,还记得街道两旁的店铺。岁月如驹过隙,那些店铺早已不在,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和北边各村差不多的村子。
村子南边,公路上有桥,直通库峪之中。走近这里,库峪曲折,只见南山群峰,重峦叠嶂,直入云霄,隐隐给人一种入得山去,便会"只在此山中,云深入不知处"的神秘感。
库峪河初出山,尚有水声,两岸草木葱郁。但沿老街道北行,土崖之下,便又是大水冲击后石头满河的景像了。
二姨妈家吃过午饭回家。路过大寨,便去寻找那条过河的旧路。
养蕊大姨妈家在大寨村。二十多年前,老人尚在,那是一个精明、慈祥的老人。她就驻在沿河的老街上。那时环山路尚未开通,我们是从孙家坡外的土路上,向南一直穿过现在的环山路,在浓密的杨树林中穿过小石桥,上崖去她家拜年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现在又走上了那条路。杨树林还在,石桥依然。只是老人早已过世,老街道也变了模样。物非昨,人亦非。我们说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感伤。
二十三日凌晨写于兰桥耕读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