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增文|老渤海长歌
第九章
景晓村
——清河区英雄史诗之二
（时间：抗日战争时期。地点：清河平原。人物：景晓村和战友们。）
你的额头，宽厚而明亮，就像清河平原一样坦荡。
你深邃的眼睛，凝望脚下被日军践踏的土地，吞咽干涩的悲愤。然后，你横刀立马，擂响向敌人冲锋的遍地鼓声：
一种誓言，在清河抗日根据地传递。
一种意志，在清河抗日根据地敲击。
突破，突破。痛下决心，突破清河根据地“头枕胶济路，脚踏小清河，东西一条线，一枪能打穿”的狭小格局。你带领部队，向小清河以北进军，扩大抗日游击区。进击的路上，你说：“人民群众是永远砍不到的青纱帐”。
于是，清河根据地，在刀刃上向北伸展……
清河区：由东西一条线，变成南北一大片。
然后，改造平原地形：
挖出抗日沟、护庄沟、交通沟，斩断流动的恐惧。你和你的部队，隐蔽和转移，进攻和冲锋。驰骋的路途，弥漫的喊杀声，划出令敌人胆寒的生命弧线。抗日沟，成为清河区反“扫荡”反“清剿”的法宝。
新婚后第一个年三十之夜，你与妻子短暂相聚。
你从给养袋里拿出干窝窝头，泡在房东大娘送来的一碗荷包蛋汤里。吃着年夜饭，你抬起头，望着妻子说“好香……”。妻子温柔的目光，就是你的家。
这是抗战时期你与妻子一起度过的唯一一个春节。
然后，跨过小清河，跨过黄河，进军黄河入海口。你和你的战友，伸出带着黄河淤泥的双手，捧着黄荆菜种子当饭，喝着苦涩的“二甜水”，住着“地窝子”，在荆棘遍地的荒原，书写抗日的奇迹。有人说：垦区是“沙碗”，小清河两岸是“金碗”。而你信心满满地说：“最后，金碗、沙碗都是我们的！”
然后，进驻“八大组”，解放义和庄。垦区抗日根据地，兀然而立。
1941年10月，清河区部队与冀鲁边区部队在沾化胜利会师。
1942年2月，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旅改编为山东清河军区，你兼任政委。
时年，你25岁……
第十章
杨国夫
——清河区英雄史诗之三
（时间：抗日战争时期。地点：清河平原。人物：杨国夫和战友们。）
你，从安徽霍邱县洪家集走来，从二万五千里长征走来，从延安走来，从党中央、毛主席身边走来，来到清河地区，开辟平原抗日根据地。
邹平改编，你凝聚起红色的旋风：整合“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临淄“三大队”等抗日武装，组建“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三支队”，向日伪军发起攻击……游击，游击，你对战友们说：“不是山藏人，而是人藏人。”
你用“翻边战术”，敌进我进，在包围中撕开一条血路。
你率领军民大挖“抗日沟”：蜿蜒的沟壑，如青筋跳动的手，卸掉日伪军的汽车轮子，砍掉日军骑兵的马腿，迟滞敌人的“长途奔袭”。
你抱病坐在担架上，指挥三支队主力向“太河惨案”的制造者发出所向披靡的反击，一举占领太河流域山区，打通鲁中、胶东、清河三大抗日根据地的交通要道。
血战刘家井子村，歼敌800，突出日军重围……
你挥师北上。从上庄、池上出发，
越过胶济路，跨过小清河，建立清水泊根据地，展开清水泊反“扫荡”，芦苇荡喷涌激战的枪声。血战东王文村，打响魏家堡伏击战，在刘官庄击溃国民党顽固派“剿共联军”精锐之师“海军陆战队”。然后，
在小清河北站稳脚跟。
向黄河入海口挺进，建立垦区根据地。强行军，解放义和庄，攻占老鸹嘴、太平镇，夺取套儿河口，胜利打通清河区与冀鲁边区的联系。
粉碎日伪军 “二十一天大‘扫荡’”，在日军“铁壁合围”“拉网合围”中穿插，突围，攻击。烽烟深处，一座又一座新坟，为牺牲的战士穿上
黄土的新衣。黄蓿菜和红荆条，
掩住哽咽和痛哭，密密麻麻地起伏……
你披一件黑棉袄，站在高坡上，和战友们
——迎风而立。
第十一章
李人凤
——清河区英雄史诗之四
（时间：抗日战争时期。地点：清河平原。人物：李人凤和战友们。）
李人凤，人中之凤，清河的英雄。
西关小学会议，你和战友商定抗日救国大计。
组建“临淄青年学生抗日志愿军训团”，从蓝衣社手中“借枪”，到中埠的地主家里“起枪”。抖动的肩，力的回旋。越过田埂、河岸，掠过牛哞和鸡鸣，
走上抗日救国的征途。
矮槐树村设伏：
学生军。硬梆梆的胸脯。隐蔽在胶济路旁的道沟，与腊月的寒风一起机警地张望。日军先遣队的摇车在铁路上逼近，鬼子的步枪、机关枪逼近。
你一声令下：“打”！在涵洞，在沟崖，“汉阳造”射出多层次的怒火，弹跳的烟尘在土坡上狂舞。枯枝碎裂，日本武士道瑟瑟地退却、逃遁。
地平线挣脱羁绊，冲决，狂奔。
“国民党吃卷子，鬼子来了倒捻子；李人凤吃煎饼，鬼子来了杀干净。”
你带领部队，破袭胶济路，土地雷炸火车。攻占淄河车站。夜袭寇家庄国民党顽固派司令部，把顽固派驱逐出临淄县境。刘家井子战斗，坚守大碾庄，突出日伪军重围。跨过胶济路，直插寿光清水泊。
重重叠叠的芦苇和水，掩藏游击的脚印。
在垦区根据地，你带领军民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实行“耕者有其田”。整编“撸叶子”，剿除匪患。以“八大组”为中心，开荒，拉犁，挑水，种菜，开展大生产运动，垦区粮食连年丰收。创办兵工厂、被服厂、印刷厂、皮革厂、印染厂、卷烟厂、造纸厂、书店、后方医院和子弟学校，垦区根据地成为清河区抗战的后方基地。
荒原，展示生命的律动。
黎明，在火凤凰的翅膀上生成。
战斗的间歇，你那一双如炬的眼睛，深情凝望东升的朝阳……
第十二章
侯登山，我军舍身炸敌堡第一人
——清河区英雄史诗之五
（时间：1943年5月29日拂晓。地点：伪军三里庄据点东围墙下。人物：侯登山和战友们。）
三里庄伪顽据点，如恶魔之手，突进垦利、广饶、博兴、蒲台四县交界处，扼我根据地咽喉。清河军区一声令下：拔除。
据点围墙：高6米，宽3米，双层夹道，密布暗堡和枪口炮口。
围墙四角和四门：各筑炮楼，配备轻重机枪，组成交叉火力。
围墙外：两道壕沟，深5米，宽3米，沟上密布铁丝网。
战斗开始，二营主攻。突击的路上，弹雨瓢泼。一次次冲锋，一次次牺牲……
临近天亮，我军面临日军增援夹击的危险。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
刹那间，爆破队队长侯登山一跃而起，抱起最后两包炸药，冲出阵地。在敌人扫射中，在我军火力掩护下，他以“之”字形迂回，向围墙冲去。
敌人的子弹贴着他的耳朵飞过，擦着他的头发飞过，撕扯着他的衣服飞过。卧倒。翻滚。奔跑。五十斤重的炸药包随身前进。
他终于冲到围墙下。
他知道，前几次爆破失败，是炸药包放的太低。
他拔出刀，在围墙上一边剜窝，一边向上攀登。围墙坚硬，挖出的浅窝，放不住硕大的炸药包。他回过头，最后望一眼身后的战友，把炸药包抵在胸前，靠上围墙。一只手，攀住墙，另一只手，毅然拉开导火索：
火花在他的胸前迸溅……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围墙炸开一道豁口，
炸开了我军攻击的突破口，
侯登山的身躯和泥土一起，弥漫了大地和天空！
燃烧的朝霞，在胜利的道路上滚动……
侯登山——
我军舍身炸敌堡第一人，
用生命诠释了：浴血奋战的真正含义
第十三章
在渤海区
（1944年1月——1950年5月。经中共中央北方局、中央军委批准，冀鲁边区、清河区合并为渤海区，景晓村任渤海区党委书记、杨国夫任八路军渤海军区司令员。渤海区，位于天津以南，胶济路以北，西枕津浦路，东北濒渤海，下辖42县、市，人口近1000万，是抗日战争后期、解放战争时期山东的重要战略区之一。渤海区军民为彻底打败日本侵略者，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做出了伟大贡献。）
1947年渤海区斗争形势示意图
渤海区，一片隆起的传奇。
黄河三角洲的优秀子弟，背负使命，背负光明，在喘息的历史中穿行……
深呼吸。瘦削的胸肌。男子汉。由躬身而站立，由站立而冲锋！
于是，大平原响起来，黄河、小清河、徒骇河、马颊河响起来，千万个村庄响起来，嘹亮的号角响起来。八年十年、一百年、三千年的苦泪
一夜间，喷涌而出。
大合并，大布局：
1944年1月，清河区与冀鲁边区合并，建立中共渤海区党委、八路军渤海军区。1944年2月，渤海区党委、军区在广饶县辛集村、牛庄召开高干会议。1944年3月1日，山东省战时行政委员会决定，将清河区行政公署与冀鲁边区战时行政委员会合并为渤海区行政公署。渤海区党委、行署、军区辖6个地委、专署、军分区：第一地委、专署、军分区先后辖沧县、东光、南皮、乐陵、振华（宁津）、吴桥等县。第二地委、专署、军分区先后辖齐临、德平、平禹、济阳、匡五（陵县）、德县、商惠、惠民等县和德州工委。第三地委、专署、军分区先后辖靖远、盐山、新青、商河、沾西、沾阳棣、无棣、阳信、庆云等县和海防工委。第四地委、专署、军分区先后辖垦利、利津、沾化、滨县、蒲台、沾利滨三边、蒲利滨三边等县和海上办事处。第五地委、专署、军分区先后辖博兴、广饶、广北、广博蒲三边、益寿广三边、益寿、昌潍、潍县、寿潍、潍南等县。第六地委、专署、军分区先后辖邹平、长山、齐东、高苑、青城、桓台、临淄、历城等县和张店、周村工委。
1945年9月，渤海区党委、行署、军区机关从广饶北部牛庄、北隋一带，迁入惠民市，渤海区革命斗争掀开新的历史篇章。
大解放，大建设：
渤海区军民，对日伪军展开局部反攻、全面大反攻，收复沦陷的国土，夺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和民族解放。开展整风运动，加强党的建设，磨亮思想的锋芒。开展整训练兵和大参军运动，保卫抗战胜利果实。南、北两线作战，以自卫战争粉碎国民党军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保卫黄河大堤，打破国民党当局水淹解放区的阴谋。开展大生产运动，夺取农业丰收，促进盐业发展，活跃金融市场，恢复发展经济。实行土地改革，党的政策的光辉如温暖的阳光，普照渤海区大地。翻身农民露出舒心的笑容，青纱帐的玉米吐出红缨黄缨，谷穗兜满金黄的小米，红高粱摇响多彩的秋。在土地改革运动中，发展共产党员5771人，建立党支部1709个，培养积极分子92900人、基层干部37400人，改造乡村政权2807个，建立了拥有78万农救会会员的农会和13万民兵的民兵组织，从根本上废除了封建土地所有制，促进了生产力发展。
人民领袖毛泽东的儿子毛岸英，参加由中央土改工作团、华东局土改工作团和当地干部组成的“老区结束土改实验工作团”，进驻阳信县沈庄、张集村一带，开展结束土改和建乡实验，与渤海区人民结下了深厚感情。
大搏斗，大牺牲：
王高战斗，孙清野牺牲，30多名战士牺牲。南皮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王家骥被叛徒杀害牺牲。历城任家庄突围战，苏勋卿、刘子明牺牲。临邑城战斗，李恒泉牺牲。回民支队无棣遭遇战，王玉琢重伤被俘牺牲。蒲台县史家口突围战，孙健牺牲。沾化流钟口突围战，滨县独立营、沾阳棣大队60多人牺牲。沾化张王庄反击日军“扫荡”突围战，尹子敬和沾阳棣独立营一连战士大部牺牲。陈户店抗击日伪军血战，博兴县区机关、独立营干部战士群众500多人牺牲。商惠济三边之战，丁洪泽、陈立民牺牲。国民党武装匪特潜入渤海区制造惨案，沧县前李寨农会主任王殿祥等17人牺牲、寿光斟灌73名干部战士牺牲、东光县南霞口工商管理局刘秀峰等6名干部牺牲、黄骅县农会主任张迪生等干部群众40多人牺牲，平禹县后谷庄惨案刘岱东、里希、张怀泉、张兰坤牺牲。草庙三庄战斗，齐河县民主政府县长李聚五牺牲。惠民县泊东惨案，干部民兵群众36人牺牲。济阳战斗，特等战斗英雄李志业壮烈牺牲。剿匪战斗中，渤海区二地委副书记马学全牺牲。邹平旧口反击战，朱志明牺牲。惠民县“老爷道”“九官道”反动道会门在省屯村发动反革命暴乱，我干部战士11人牺牲。国民党军十一师围攻我长山县长白山根据地，周村市市长孙建萍牺牲。益都赵家庄突围战，益寿县民主政府县长王东明牺牲……
渤海区的浩浩英魂，肩并着肩，为中国的和平与民主搭起前进的跳板。
然后，渤海区子弟兵出征，参加全国战略决战：
轮战营，子弟兵团。北上，南下，西征。
隆隆脚步，卷起人民战争摧枯拉朽的雄风。
从山东到关东，从黄河之洲到长江之畔，从渤海之滨到南海岛屿，从渤海平原到新疆大地和云贵川，纵横天南地北，驰骋千里万里。
渤海区子弟兵，在天地间掀起汹涌的波涛，
伟岸的身影，豁达的品性，卷起生生不息的豪情和黄河水一样磅礴的历史潮响……
第十四章
大反攻
——渤海区英雄史诗之一
（时间：1944年7月——1945年9月。地点：渤海区。人物：渤海区军民。）
渤海区，猛然抖擞。挥动臂膀，
挥动坚冰融化了的河流、土块和伤痛，挥动势不可挡的历史洪流，
向日伪军发起大反攻……
1944年，发起夏季、秋季、冬季攻势：
策动伪“灭共救国军”暂编第一师第八团司令王道率部反正，改编为“八路军山东军区独立第一旅”。攻克益都、寿光、临淄、广饶四边地区据点25处，收复益寿临广四边根据地。夜袭乐陵县日伪黄夹镇据点，全歼守敌。振华县3万多军民发起攻击，全县日伪据点由122个减至5个。攻克临邑境内据点17个。解放利津县城。解放除沾化县城以外沾利滨地区。攻克临邑县城。解放乐陵全境。解放南皮县城。解放青城、邹平、齐东等县广大农村地区。围攻吴桥县西塘据点，第二次攻克南皮县城……
1945年，发动春季、夏季攻势：
发起讨伐顽军张景月部战役，左、中、右三路出击，攻克田柳庄据点，解放寿光外围大片地区。发起蒲（台）滨（县）战役，攻克蒲台县城及道旭、玉皇堂、小营、北镇、鳌头周据点，扫清芍药李、张官庄、王木匠、博兴城北关之敌，扫清张集、杨集、杜店、尚店、二十里堡之敌。围困商河、德平，袭入吴桥、陵县、沧县，一举解放蒲、滨两县及高苑、博兴部分地区。解放吴桥，解放高苑，解放沾化，解放德平，解放庆云，迫使日伪中心据点惠民县城陷于孤立。
1945年8月9日，毛泽东主席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
渤海军区，组成山东第四路前线指挥部，对日伪军展开全面大反攻：
南路大军。由杨国夫、景晓村、周贯五率七师主力和五分区独立团，在胶济路以北、小清河以南，由东向西发起攻击，解放寿光、广饶、昌邑、桓台、长山、益都、临淄、邹平等县及淄河、辛店、金岭镇、普集等车站，攻占铁山矿区、石桥飞机场，配合山东第一路前线指挥部部队扫清济南外围之敌，控制益都至济南东王舍人庄几百里铁路线，使渤海区与鲁中区两大战略区连成一片。
中路大军。由刘其人、袁也烈指挥六分区独立团、长山独立营、邹平县大队，沿小清河以北、黄河以南，由东向西挺进，解放博兴、齐东、青城，在章丘与山东第一路前线指挥部部队会师，逼近济南。
北路大军。由龙书金、徐斌洲等指挥第一、二、三、四军分区部队及回民支队、县区武装，分兵南下西进，解放临邑、陵县、济阳。收复盐山、宁津、新海县城，攻克桑园车站，切断津浦路。进至济南城下，占领鹊山一带。解放阳信、惠民县城。然后，渤海区主力回师扫除区内残敌，在青惠滨边区构成80公里包围圈，聚歼伪军成建基部。向无棣挺进，抢占南关天齐庙海丰塔，控制制高点，解放无棣城。包围商河城，组织炮火猛烈攻击，一举解放商河县城。
渤海区军民大反攻作战，歼敌3万多人，解放县城33座、人口600多万，渤海区腹地县城全部解放。
1945年9月，惠民城。渤海区各界隆重集会，庆祝抗日战争取得伟大胜利！
笑声盘旋。秧歌劲舞。口号震天。千人空巷。万人空巷。
哽咽和泪水，展开渤海区人民响彻云霄的
狂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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