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回响

文/王榕楠

父爱如山，山不回响。

我的父亲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我将爱意投掷进去，回应我的是虚无，是沉默。

记忆中的父亲是看不清正脸的。儿时的我自然的想寻求父亲的庇护，想和他多说说话，每天都找各式各样看起来特别愚蠢的问题去问他，譬如为什么这本书上有拼音，为什么这个字要那样写。这时候，父亲往往会从他嘴里吐出几个简洁的字来，然后再次陷入无言，那样刺耳的沉默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小时候，我曾试图去理解父亲那严肃的面容背后藏着怎样的情感。每当我取得好成绩，满心欢喜地期待他的夸赞时，他往往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我不明白为何他不能像其他父亲一样，将喜悦和骄傲表现得明显一些。我不明白为什么于他而言，简单的一句话都难说出口。

后来，我不再奢求这些回应，赌气似的去了离家很远的学校。我也捡起了陋习，很久才给他打一次电话，然后每次通话个几分钟就又挂断。我好像真的跟他越来越远了，那座没有回响的大山也越来越矮，越来越看不见了。

我更坚定了，他不爱我。

直到我在异乡生了场大病，母亲先他一步找到我，她陪我检查，陪我治疗，一路叮嘱我这个叮嘱我那个，我被唠叨得无比幸福，但又落寞于父亲不在场，想着他即使在场也是相顾无言。但那天下午，在我住进病房的那天，他来了。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可我才发现，他已经老了这么多了，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黯淡无光，脸颊深陷，胡茬杂乱。衣服上也沾染了些许灰尘，他的身影疲惫不堪，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他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那双手布满了老茧，轻轻的摩挲着我的虎口，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座沉默的大山一直都在我身边，他怎么会不爱我呢？他从四川飞过来找我。那是他第一次坐飞机，本该被兴奋填满的他，满心想的只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他怎么会不爱我呢？他的所有密码都是我的生日。他怎么会不爱我呢？我一句想回家他就替我办好了退学手续，支持我重新复读。

我看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也看着我，眼眶通红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为我擦去了泪水，依旧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我却读懂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爱。

那大山并非没有回响，它的每一次回应都是一次地动山摇。

今年端午我没有回家，本以为就自己一个人这样过了，但当天父亲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来我们学校找我了，现在就在楼下。我飞奔着下楼找他，他站在车旁边抽烟，看见我后把烟掸了，示意我上车，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我笑着过去抱住他，他僵了僵后回抱着我，我问他是不是想我了，他依旧无言，但我听见了，这思念振聋发聩。

作者简介：

王榕楠，来自四川南充，现为绵阳师范学院心理学专业大二学生，喜爱文学与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