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十章 乡公所文忠议防共
走了一天的路,成荣人困马乏。迈进学校的院子时,已经是下午大约四五点的光景了。打开窑门,也不想烧水,就在水缸里舀了一马勺凉水,草草地洗了个脸。刚躺在炕上想眯一会儿,本村的李老师来到窑里问他:“成校长回来了?乡公所的文乡长派人来找过你了。在学校没有找见你,就到我家里来,要我给你说,你回来后去一趟乡公所,他有话给你说。”
就在这位李老师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忽然瞟到了在炕对面的桌子上,放着晁志珍的辞呈。
他随即歪着头一看,吃惊地说道:“啊?晁老师不干啦?干的好好的,咋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成荣本来是想休息一会儿,再把他叫来给他说这件事的,不想他却来了,而且又看见了志珍写的这个辞呈。于是,他就给李老师说:“我本想晚上把你叫来说这个事,既然你来了,那就坐下来咱们慢慢地说。”
成荣支楞着胳膊坐起身接着说:“晁老师不想教书的事,前几天他在我面前也曾提说过。当时,我也只当年轻人说话没个准头,是一时的兴起。就给他说,好好教书,干什么事都是一样的。不要胡思乱想,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说过后,我也就丢在了脑后,没往心里去。星期六放学的时候也没有说要走的意思,你看他的被褥用具都好好地摆在那里。放学后,我回家的时候,他还坐在这里看书。没想到他竟然丢下一封信,就这样走了。我今天进门后,在他的被子上才看到了这个信,看完后就顺手放在桌子上了。”
“哦,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要走的事。那他为啥拿好好的书不教要走呢?”李老师问。
成荣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那次他只是给我说,在这里教书太过枯燥,想出去换个环境,重新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差事。那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咱也说不准。但不管咋说,他已经走了,那么他带的课,也不能落下。只好我们两个人暂时分担起来,等我给乡长和督学汇报了,看人家能不能尽快再补一个缺。你现在把志珍的行李用具归整归整,有机会给他家里送过去,我这就去一下乡公所。”
成荣说完,就去了乡公所。
肖家河乡的乡公所,位于这个村的下方。成荣沿着山根的一条村道,转过山嘴穿过肖山寺后,就看见一处有院墙围着的一排背靠西北山根,面目朝东南的土窑,这便就是国民政府古原县肖家河乡的乡公所了。
肖家河乡公所的人员编制满打满算只有十个人,除过负责乡公所治安的五名乡丁(也称自卫队员,后来,因为防共形势严峻,又从黑石峪抽派了几名自卫队员,组成了一个班)而外,就剩下一个乡长,两个干事一个勤杂和一名伙夫五个人了。
乡长文忠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也是一个外乡人,在这个肖家河已经干了近四年的乡长。他也是一个比较诚实厚道的人,与成荣校长的交情很好,到后来,两人竟成了过命的好兄弟。
成荣进院门时,问在门口值班的乡丁(自卫队员):“文乡长在吗?”
乡丁答道:“在窑里呢。”
听乡长在家,成荣就径直朝着中间的窑里走去。
进了窑门,只见文乡长在同两名干事说着事情。看见成荣跨进了窑门,乡长给两个干事说:“你们两个先忙去吧,我给成校长说一说防共的事情。”遂连忙起身,招呼成荣坐下。
杂役给他们沏好茶,端上来退出后,成荣说:“昨儿个星期六放学后,就回家里去帮助家父和贱内把一把秋田收一收,结果今个来学校有点晚。到学校后,听李老师说,你找过我,所以,我就连忙跑过了。不知兄长有何事相召?”
文乡长说道:“其实也没有啥大事,还是那些老生常谈,防共剿共的事。前些日子,县党部和县政府通知各乡镇公所的乡镇长开了个会,说是咱古原县的清风山一带,最近共匪闹的很厉害,不仅成立了共产党的古原工委,而且还组成了清风山游击队,已经对古原的社会安宁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县长和警察局长轮翻告诫,要各乡镇,加强缉查,加强防范。各乡要扩增壮大自卫队的力量,尤其是在夜间要加强防备。今后,哪个乡镇如若出现有共产党活动的苗头,就要拿乡镇长开问。为此,今个上午乡上开了一个联防联保会议,主要是各个保的保长和各甲的甲长参加,你是咱乡的校长,理应与会。可乡公所的干事去通知你时,没有找到你。我估计你是回家去了,就顺便让给李老师留了话,等你回校时,到我这里来把大概的意思给你说一下。就是这么个事。”
成荣听乡长说完了找他的缘故,就说:“防共剿共,年年都在讲,学生的课堂上也都在讲,没有一天不讲的。但清风山离咱这里七八十里路呢,隔的这么远,谁还能跑到咱这山沟里来闹共呢?”
“诶!上面既然已经讲过了,我们还是不能大意。”文忠强调说:“据我所知,清风山共产党的势力已经开始向各个方面渗透。这从县警察局长的讲话中和我们这些乡镇长私下里的闲聊中,就可窥见一斑。
对于清风山的问题,县长很恼火,也很头疼。据可靠消息,这些共产党非常厉害,明明县警局得到了可靠的情报,说有些共党的骨干成员在某一个地方聚集,县府县警局立马组织人马秘密前去围捕,结果你猜咋着?连个人影都没逮着。”
成荣说:“这还用说?那就是刺探情报的人不牢靠,情报不准确的缘故嘛!”
文忠反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打探到的情报是准确的,只是共产党的消息还比县警察局的消息灵通。抓捕他们的警察和自卫队还没有到,他们就得到情报,早就溜之大吉了。抓捕的人到了地方后,还小心翼翼地搞了个四面合围,想来个一网打尽。可当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现场只有他们留下的烟把子和满屋子飘着的旱烟味,人早就跑得没有影儿了。”
不仅如此,过了两天,这些共产党不知从哪里掏挖出来的,还把给县警察局报告了消息的人给杀了。县上没有抓住一个共产党,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说县长能不恼火,能不头疼吗?
所以,我把你找来告诉你,我们都要小心谨慎。因为乡上对于防共的责任也给大家都交代的很清楚,你也就要上个心,当一回事。一是学校里也要注意防备,不能麻痹大意!二是在课堂上也要时时给学生们灌灌耳音,让他们回家给大人们也说说防共的事。”
成荣见乡长说的很认真,就表态说:“这个请仁兄放心,小弟我一定按照你的安排办。在防共的问题上,绝对不给仁兄增添一点麻烦。另外,我还有两件事情,顺便也给仁兄汇报一下。
一是学校敞院子没有个院墙,现在又在闹共,这样很不安全。我想能不能叫人打一堵院墙,以保障学校的安全;
二一个是学校的晁志珍老师,就是晁家寨子晁老爷的小儿子,已经辞去了教书的差事,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他原先早就给我说过准备请辞的事,只是那时我还以为他是随便说说,就给他开导了几句,让他安心教书。没想到他还真的走了。这是为弟的过失造成的,没有及时来给仁兄报告。我今天一进门,才看见他写的这个辞呈,现在带过来,请仁兄过目,并处置定夺。”
成荣说完后,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了志珍的辞职信,交给了乡长文忠。
文忠听说这档子事,愕然地接过成荣递过来的信件,急速地浏览了个大概,遂又交还给了成荣,说:“晁老爷子的小儿子,知道。年轻人嘛,好高骛远,这山看见那山高,走就走了吧。人家不想教书要走了,与你没关系。出去混不下去,碰个壁,就会灰溜溜地回来的。晁老爷也是咱这一带有名的乡绅,人也很干练仗义,等有时间了,咱俩去把老爷子看望一下。这个事呢,你还得给教育局的督学汇报一下。毕竟,这是教育上的事情,教师的管理和教师的配额,最终还是要他们来定的。我呢,也不好管,知道就行了,要不然,还让人说我是骆驼脖子长,想吃隔山草。”
“至于你要准备给学校打院墙的事,我是支持的。不过,你既然要给督学汇报教师补缺的事,那就一并也给他说一说,人家答应给你出钱,你就干,如果人家推诿不愿意出钱,那你就给我说一声,乡公所拿钱给你干。一堵院墙也花不了几个钱,也不是一个大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当成荣起身告别时,文乡长一把拉住他说:“急啥呢嘛!已经到吃饭时间了,兄弟两个平时忙于应付差事,久未相聚了,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咱俩就喝两杯,再回去也不迟。”
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给杂役喊到:“碎娃!去给厨子说一声,弄两个菜来,我和成校长抿两口!”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