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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殷山：再忆洪五

再忆洪五

陈殷山

六七十年代，坐南朝北的戏院子是洪五的标志性建筑，从它门前广场往北，越过一条排水渠，跨过马路就是二排平房，自西向东分别是肉食店、磨房、裁缝铺、理发铺、修鞋铺、保健站等。

另外，在其它地点还有照相馆、商店、银行、蔬菜公司，唯独没有粮店，买粮食时需要到大窎桥粮站购买（大约七十年代末洪五才有了粮店）。但肉食店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很早就关了门，以致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曾有这家店的存在。

清楚地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年的春节前夕，为了能买到肥一点的猪肉膘炼油，天不亮我妈就让我去肉店前排队领号，黑暗中人们挨着墙角排着长长的队伍，拿着领到的顺序号码，在寒冷中打着哈欠揣着手跺着脚，好不容易等到八点，门一开，大家轰隆隆争先恐后地挤进去也没有了什么顺序，数小时忍冻挨饿地排队算是白费了功夫。后来我在这家肉店的西墙上看到了如何识别米猪肉的宣传画，从此对猪肉心存芥蒂，每次吃肉时都会想起那宣传画上恶心的图例，直到渐渐长大后才慢慢将此事忘却。

那时罗村到淄川的公路，我们叫它大公路，大公路洪五位置的东侧有家照相馆，它记录了早期在洪五居住和生活过的人们的影像，将我们的面容定格在那个永远也回不去的时代。可惜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遗憾地关了门。从小最烦照相的我在这里被母亲逼着端着木头枪，很不情愿地照了一张像，现在成了我经常眯着眼喜欢看的照片，那是小时候屈指可数的几张照片之一，自己四、五岁时幼稚的模样幸运地被它定格下来，成了永不磨灭的美好回忆。

理发铺的东临是修鞋铺，修鞋的师傅是位只有一条腿的残疾人，常穿着一条褪了色的军绿裤子，骑着一辆非常奇怪的、车把手很长的摩托车，（此车可能是专门为残疾人而设计的）听说这师傅是位参加过抗美援朝受伤的退伍军人，车可能是有关部门给他配用的，后来，这位修鞋师傅不知所终。人们就开始到戏园子广场西侧的修鞋铺修鞋了。

小伙伴们最不愿意进去的地方可能就是保健站了，因为进去就意味着生病了，轻者吃药重者打针，看见那细细的针头就会哆嗦，心发颤腿发软。

这保健站一进门，迎面墙上是“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红底黄字的醒目标语。左右相对着两个窗口，最早是左侧窗口挂号，右侧窗口取药，后来右侧窗口能够抽血化验。东西长廊的最东头是注射室，我七、八岁时曾在里面量体温时不慎摔碎了一只体温表，记得是我妈赔了人家九毛钱。最西头是妇科和产房，洪五很多的小伙伴是在这里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偶尔进到走廊里玩时，总会在走廊的东半段，西半段是绝不越雷池半步的，心里清楚地知道西侧走廊是男孩子们的禁区。

银行储蓄所坐落在老门市部北边院子里的东头，小小的屋内空间，高高的褐色木质柜台，没有所谓的安全设施。那时人们工资收入低，生活中捉襟见肘，存钱的人很少。记得我随母亲去存过钱，每次基本上是两到五块钱，工作人员在存折里写上存款金额，然后在数字上盖上他（她）们自己的戳就算完事。

那时，洪五最有人气、最热闹的地方有二个：一是戏园子，二是蔬菜公司。蔬菜公司最热闹的时间在上午，当杨寨送菜的驴、马车队一进洪五，老头老太，大闺女小媳妇、小伙子们开始进入疯狂模式，蜂涌到蔬菜公司水泥柜台前，里三层外三层拥挤着，吆五喝六地抢着买菜，唯恐自己买不上。那个年月种菜送菜的不容易，买菜卖菜也是个力气活，卖菜的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买菜的被挤得喘息困难、前胸贴后背，如果你不用上吃奶的力气是买不上菜的，这一天一家人也就只能喝点咸汤啃点咸菜了。要想吃上菜，那就只有挤破头地抢着买菜了。卖菜的人员除了手忙脚乱地收钱、秤菜、算账，劳累不说，还可能挨骂，秤给谁的菜好了，卖给谁的菜孬了，总是得罪人，众口难调。所以蔬菜公司里吵嘴打架是司空见惯的，买菜的和卖菜地吵，买菜的和买菜地吵，甚至卖菜的和卖菜的也吵。所以，蔬菜公司里是比较有看点的地方，一个上午都是乱哄哄、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偶尔会听到有个别品德败坏的人在混乱地拥挤中偷钱偷东西，或者对女人有行为不端地举动。

蔬菜公司的右前方有一口封闭式的水井，从我记事开始就遗弃不用了，上面大约直径有四五米的水泥平台，是我们玩耍和夏日的夜晚乘凉的好地方，买菜的、闲逛的、路过的人们也经常在此歇息。

蔬菜公司后院朝西的大门口外，上午到中午会拴着送菜来的马、驴、牛等牲畜，它们马嘶驴叫地嬉闹着，争食抢水。马不太喜欢叫，但驴可是活泼好动特别喜欢叫的，有事没事的就来上一嗓子，它那嘹亮、刺耳、不太动听的嗓音，经常回旋荡漾在洪五的上空。有的驴脾气一上来，那是相当的邪呼，任由赶车人严刑拷打，它也坚强不屈，说不走就不走，倔强的很。我曾不止一次看到赶车人用大铁锨和鞭子疯狂地拍打、鞭抽着他的驴，那驴身上虽然被打得道道血痕却依然死倔到底、绝不低头。我想这可怜的驴呀，是秉性难移，而那赶车人实在是太狠，缺少人性和仁爱之心。

……

小时候的记忆是永不磨灭的，追思和留恋逝去的旧日光景，无不忧伤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