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今年夏忙的两则话题

文/高军

收种

现在的天气预报越来越精准。什么时候下雨？下什么雨？大雨？中雨？小雨？概率有多大？是否伴有风雷电？你在手机上一查，清清楚楚。这就给农事安排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要么说，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呢！

每年收麦的这段时间，天气很关键，弄不好就是一场灾难。伤心啊，一年的收成哩，要是让雨耽搁了，那多可惜。就拿去年来说吧，眼看着麦子熟了，结果连续十几天的雨，机子进不了地，麦子收不回来，等到雨停了，机子能进地了，可是成熟的麦子却已经倒伏了，发芽了，不仅影响产量，而且影响质量，根本就吃不成，更不要说卖个好价钱了。

我在手机上查了查，发现未来几天隔三差五的就是雨。这就要求我必须赶在雨前将成熟的麦子收回来。不，最好是收回来再晾晒一两个日头，这样才能安心，不然一颗悬着的心怎么可能放得下？

麦熟一晌，蚕老一时。五月底，六月初，麦子的成熟是非常紧迫的，说是收，就集中到了一起。我赶到家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的农户都在田间地头等待着。一辆收割机在地里嗡嗡嗡持续超前，主人走进地里，一边观察收割情况，一边把没有收割净的麦子拔起来，然后仍在还在端宁宁长着的麦子上，这样能收回来的麦子便尽可能的一次性就收回来了。其他的人看见收割机到地头了就赶紧走两步，凑近机子，面对机主，一边掏烟，一边告诉机主我的地在那儿，有多少，什么时候能轮到我跟前，待到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之后，赶紧后退两步，让机子抓紧时间去收割，然后自己则在地头耐心的等待。

我家的麦是全村第三家收割的。机子进地之后，大约半个小时，一亩多麦子便顺顺当当的收割完毕，扫了微信，付了钱，机子向另一家奔去，我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下来。负责拉麦子的另一个机主问我，麦子倒到哪儿去？我说，公路上，我弟弟那儿。知道，知道。于是我开车在前边走，他跟在后边，一路上，有老乡打招呼，忙罢了？忙罢了！那个开心劲儿，甭提了。

我在弟弟家门口晾晒麦子，用锨铲，用推把推，用耙子搂，不一会儿，成熟的麦子便平平展展，舒舒服服的安稳而又幸福的躺在了明亮的阳光下，我的一场关于收麦的农事基本上算是告一个段落了。

前些年可不是这样的。看着麦子稍稍泛黄，发亮，人的心里就不由得犯怵，但是又无可奈何。等到麦子成熟了，然后就无可奈何的进入麦地一链一链的割，割完之后，再一捆一捆的捆，一捆一捆的栽，之后拉运，脱粒，晾晒，这样的劳作不仅需要十多天，关键是每一个环节都叫人大汗淋漓，收一场麦子跟打一场仗似的，紧紧张张，忙忙碌碌，辛辛苦苦，收麦之后你再看看那些个农人，哪一个不是黑不溜秋的？能不叫人发怵么？

现在不了，两指一点。指一下哪一块是我的，再指一下把收好的麦子倒到哪儿去，最后再点一下钞票，轻轻松松，几乎感受不到收麦的紧张和忙碌。

收麦之后第二天，我继续回家。妈说，你弟弟还有一亩多，看今天能收不，他忙，你有时间的话，帮他收一下吧？妈的语气是商量的，我的内心回答是肯定的。不就是招呼一下吗，又不废多大力气，有啥不能的？我立即去地里转了一圈，刚好看见了机子，不一会儿，麦子便收了回来，还是那么轻松。

我折回来准备在家里喝口水，就在这个时候，种地的机子又来了。于是备了化肥，种子又去地头预约，还是很快，机子进地，只几个来回，原本还想着需要再等几天的玉米也种好了，这回是真正的忙罢了。这情形，又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我们在地里人工点播的情形。弄两根长竹竿，绑成一个长长的三角形状，尖细的一端在前面，两手用力向前，把还长在地里的麦子拨开，然后弯腰，点播，一窝接着一窝。这样一亩地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即使不耽误任何时间，最少也需要两三天。人钻在麦地里，不仅热，而且扎，还腰酸腿疼，真受罪。

现在好了，不费吹灰之力，三两下，忙罢了，你说叫人开心不？

不仅如此，我种完地的当天下午就下雨了。哩哩啦啦，几乎一夜未停。地墒好，估计出苗不成问题，再加上现在的种子好，还加了底肥，我想着今年的玉米怕是又要大获丰收了吧？嘿嘿，天随人愿，你不想高兴都不由你！

麦收后，麦田依然是鸟们巨大的粮仓。它们从来都不曾计划经济，但从来也不曾为自己的生计伤过脑筋。

世界大着呢！维系生命的粮食多着呢！

除了长在地里的，还有人们晒在广场上的，储存在仓廪中的，只要逮着机会，随时随地，随心随意。要是真的这些都没了呢？不要紧，那些草籽，花絮，叶片，虫子，乱七八糟，林林总总，填饱个肚子根本还算是个问题？呵呵，你说活得自在不？

非但如此，人家的心态好。随便一个屋檐下，树杈间，简简单单就是一个家。能不能遮风挡雨都不大要紧，关键是有个安歇的地方就可满足了。这小曲唱的，这闲传谝的，甚至张开了翅膀在世界各地到处畅游。眼界足够宽，见识足够广。相比人类，你说这家伙叫人羡慕不？

前一段我参与了一场收麦，收种的过程真正叫做辛苦。虽说现在已经有了收割机，播种机，但是烈日下满身汗水，满脸灰尘不说，关键是还得看人脸色，人跟着机子跑前跑后，好话说尽，有时候连吃饭都耽搁了。收一场，种一场，参与过的人都知道，灰头土脸，腰酸腿疼，你说农民辛苦不？就这还得运气好，比如收割机刚好就排到了自家跟前，比如收割，播种刚好就赶在了下雨之前，不然就巴哈了。比如说我村的王三吧，只晚了一步，结果机子走了，雨来了，麦子躺在地里了，唉，一年的收成打折扣了。

现在鸟们正在麦地里悠然自得的用着晚餐。夕阳西下，太阳的金黄洒在身上，麦秸的亮黄铺在面前，那些麦粒裹在麦穗当中，但是不要紧，只轻轻一啄，那些果腹感极强的粮食就摆在了面前。吃吧，尽情的吃吧，不一会儿就落了个肚儿圆。剩下的时光就悠闲了，唱一曲吧，最好是庆余年的那种，只要开心就好。

而人们现在在干什么呢？门前的水泥地上，正在将晾晒了一天的麦子用推把，用扫帚，一点点的聚拢呢。这麦子里面有还没有筛干净的麦糠，甚至小麦秸，还有没有来得及除去的尘土，不过抓一把麦子，用牙齿轻轻一咬，只听见嘎嘣一声，就已经很满足了。嘿，今天的天气不错，还得感谢老天爷哩。你听，尽管自己已经很辛苦了，还得感谢老天爷哩。

麦子聚拢在一起之后，紧跟着要干的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那是个技术活，借着东风，或者撑起电扇，然后一个人用木锨一锨一锨的扬，一个人用扫把一扫帚一扫帚的打，这个动作像一个极具画面感的木偶剧，演绎着乡村的动人场景。终于在最后一锨扬完，最后一扫把打完之后，那些可人的麦粒们便泛着诱人的红光静静的躺在那里。目测一下，收成还算可以，然后心满意足的吸一袋烟，喝一口水，或者来一瓶冰凉的啤酒，也给娃娃们趁机捎带一瓶饮料，这辛苦的生活才算打上了一个简单的逗号。明天？明天还有明天的活呢！

第二天天一亮，立即把扫帚打出来的麦圪节拉到路上去，剩下的就交给运气吧。汽车碾压，太阳曝晒，到了下午的时候再收回来，簸箕簸，筛子筛，甚至用手搓，用嘴吹，这样一个完整的收麦就结束了。

也许是麦子已经收了，人的心已经放在了肚子里了，收拾完这些简单的小活之后，女人们继续在锅台上劳碌，而男人们则早已经溜达到邻家谝闲传去了。择日不如撞日，邻家的杏子刚刚摘回来，那就洗几个吧，皮薄肉厚，果味酸甜，吃一个不过瘾，那就继续，直到牙齿发酸发软，肚子鼓胀，这才连连摆手，好了，好了。嘿嘿，其实这种享受鸟们早就捷足先登了。它们没有说，你们吃的都是我们吃剩下的，但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男人们继续喝茶，抽烟，在农家，在一天的劳作之后，这苦涩诱发的刺激才真正的解乏。可是鸟呢？早已经进窝休息了，有的已经睡了一觉，现在正出来活动筋骨呢。

你也许会说，鸟们没有思想，没有家族发展史，可是我觉着它们只关注一件事就对了，那就是生死。这世界还有比生死更大的事情吗？更何况现在还出台了法律，要保护动物，要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这就更不得不说，这鸟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真的很幸福啊。

作者简介：

高军，陕西三原人，中学教师，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