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趣
作者/张彦君(春风)
蝉,又名知了,一羽神奇美丽的黑色精灵,我对她一直心怀喜欢和敬意。
一粒草籽般大小的卵,在泥土里埋藏四五年,在黑暗中度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吃任何东西,只饮清露,却能长成一个肥大、笨拙、可爱的知了猴儿 ,真是太神奇了。笨拙的知了猴儿,为了能在蓝天飞翔歌唱,又冒着死亡危险,不怕扒皮抽筋,不怕开膛破肚,蜕变成一羽精灵,更是令人心生敬意。

炎炎夏日,坐在绿荫下,听着嘹亮的蝉鸣,一曲曲美妙的歌声,驱散了暑热带来的烦躁,给盛夏平添许许多多的乐趣。
童年时,蝉很多很多,每个农村孩子的记忆中都有蝉带来的快乐。每当盛夏,院中的大树上,村边的树上,河渠坑塘旁的树上,一只只黑色精灵在引吭高歌,长长的柳条上,一串一串的蝉随风摆动。蝉很机敏,不会轻易捕到,孩子们为了捕蝉也费尽心机。

我小时最擅长的是套蝉。用一根竹竿,和一根细长的马尾丝做成蝉套。悄悄地贴到树下,举着竹竿,屏息抬头、两眼一眨不眨,专心致志地套树上的蝉。马尾丝套进了蝉的头后,轻轻地顺着蝉的身体往下拉,蝉不知是计,抬起两条粗壮的前爪,迈进马尾丝套。蝉被套牢了,在杆头扑棱扑棱得飞,唧唧唧得叫,小伙伴们别提多高兴了。

一场雨后,天黑了,吃过晚饭,小伙伴们一起去摸知了猴(我们这里方言叫爬爬)。雨后的土是松软的,是爬爬们出土的好时机。爬爬扒开洞口,笨拙地爬上大树。我们在树干上摸爬爬,有时一棵树上能摸到五六个。我把摸来的爬爬放到院中的大槐树下,只为自家的树上有更多的蝉,有更响亮的蝉声。看着它们一个个往树上爬,那笨拙的样子非常可爱。

爬爬的毛爪比较尖利,能牢牢地抓住树皮。把爬爬放到腿上,向上攀爬,毛爪扎的肉有点点痛感,又痒痒的,特别好玩儿。趁两个小伙伴不注意,把爬爬放到他们光光的脊梁上,吓得他们一激灵,随之是一阵快乐的打闹。

我最喜欢的是蝉的歌声,一只蝉就是一首优美的歌,无论是一只蝉的独唱,还是千万只蝉的大合唱,都是大自然赐予夏天的礼物。大自然的歌声是很神奇的,尽管蝉声震天,但是地上掉一根针的声音也会清脆入耳;有人在远处呼叫,也会听的清清楚楚。蝉鸣不会成为躁音污染,不会影响人对其它声响的听觉,蝉就是这么奇妙。
在月明星稀的夏夜,一只蝉幽幽地唱着,从村南传到村北;另一只蝉动情的和唱,从村北传到村南。一段段蝉唱、一曲曲情歌在如水的月光里流动,在微风中飘荡。猛然,歌声大作,千万只蝉同声合唱,为一对对有情人唱着赞歌。

每一只蝉都是一个天才歌唱家。千万只蝉,千万个天才歌唱家,分散在一棵棵大树上,组成同一个声势浩大的合唱团,没有团长,沒有导演,没有指挥者,无须排练,完全自然天成。一只蝉领唱,如一枝竹笛,为炎热的酷暑送来一缕缕清风,又如一首悠扬的牧歌在田园中回响。忽然,千万只蝉同时合唱,在同一个音符上同时发声,绝无不齐,决无杂音。千万只蝉同声唱着一首壮美的大歌,歌唱蓝天,歌唱绿地,歌唱太阳,歌唱月亮,声如天籁,响彻天地。合唱正达高潮,歌声戛然而止,万蝉俱静,天地无声。过了三五分钟,蝉唱又訇然而起,骤然之间如水浆迸裂,歌声一浪高过一浪,歌唱着草木的茂美,歌唱着丰收的景像。我惊叹!我震撼!我深信,世上没有任何一位天才指挥家有这么高的指挥艺术,也登不上这么广阔无垠的舞台,更指挥不了这无数天才歌唱家的大合唱。
这些年,蝉声渐稀,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蝉鸣,也那么单薄无力,完全沒有童年记忆中的恢宏豪迈。蝉是高洁的,一生只饮属于它的那一掬清露,自古被文人和清官们视为高尚廉洁的精神像征。现代社会的各种污染,蝉的生存环境日益恶化,这种高洁的精灵越来越少了。前两年流行一句公益广告:“沒有买卖就没有杀戮”。金钱的诱惑,人的贪欲无度,诱使人们想尽各种手段捕捉知了猴。一只只憨态可掬的知了猴成为超市的商品,一盘盘香气四溢的金蝉子端上了酒店的餐桌,塞进一张张饕餮大口。
这几年我常想:真不知若干年后,这世间还有没有这么神奇美丽的精灵?不知子孙后代还能不能听到蝉的歌唱?不知子孙后代还能不能找到我们童年的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