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的自白
文/陈书林
我是一只蝈蝈,我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但总是喜欢回忆。可能所有的生物衰老后都喜欢回忆和絮叨吧,我也不例外。我的家族庞大,所有的螽斯类昆虫都是我的近亲。山坡的灌木丛,河谷的矮树,以及沙质土壤的田地都是我们的乐园。有人类把我与蝗虫混淆,那对我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它们是专门危害农作物的超级坏家伙,而且是纯素食主义者。而我们则是伪装高明的猎手,只有螳螂和蜘蛛可以与我们相提并论。
据说我的祖上还曾被人类集中养在皇宫,成了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并以暖房美食加以引诱,并有宦官用炭盆提高室温,我们便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起来,并美其名曰“万国(蝈)来朝”,真是既讽刺又荒唐的可笑。那也只不过是世代留下来的传说而已,根本当不得真。
惊蛰之后的第一声春雷,惊醒了沉睡的我们。此时,我们在坚硬的卵壳里慵懒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算是做了一个回应,但仍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我的生长,卵壳也在不断膨大,我感觉我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大,可以蠕动整个身体。时机尚未成熟,我只有静静的等待。
盼望已久的一场春雨终于来临,我不仅能感到周围沙土的湿润,甚至可以感受到雨滴打落在土地表面所带来的振动。春雨来去总是羞答答的,盼望许久,来时却不急不缓,说走就走,似乎是为了应付一下必要完成的一次任务。雨过天晴,经过雨水的浸润,沙土松软,随着地表温度的不断升高,我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伸伸腿,踢踢脚,终于脱离了襁褓似的卵壳钻出了地面。一切都是那么惊喜和陌生,梳理一下触须,做一个全方位拉伸。现在,我必须找一个安全所在把自己伪装起来,比如草丛或者灌木,对我觊觎已久的鸟类是我们家族中最大的天敌,它们早已磨好了尖利的喙,会随时对我们施以致命一击。除了鸟类还有鼠类和蜘蛛都会对我们造成灭顶之灾。天生的求生技能让我不敢存在一丝侥幸,这段日子,我每天只能提心吊胆的找些蔬菜叶子充饥。半个月后,我开始进行第一次蜕皮,这是一生中最具生死考验的时刻,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使身体放松,头下脚上,用发育尚不健全的后足勾住某个枝条,先从头部开始,悄悄地进行着一个小时左右的第一次蜕变。成功蜕皮后,脱下来的白色皮囊透明黏腻,富含营养物质。难得的一顿美餐。这种惊险万分的体验在成年之前还要经历4--6次,每一次都是劫难,但必须面对。许多同伴在蜕皮过程中造成终身残疾,如断须,跛足,瘸腿等,甚至在毫无防备能力下被鸟类啄食。作为一名猎手,未等施展技能便以猎物的角色而惨淡收场,真是家族的耻辱。 一个月过后,经过几次劫难,我食欲大增,所有食物中我最喜欢的美食是昆虫,如蝗虫,毛虫,玉米螟以及苍蝇等,如果时运不济,几天未能捕到猎物,我也只能进食一点蔬菜或者瓜果,为了生存下去,饥不择食而已。现在的我后腿强壮有力,大颚锋利无比,一旦捕获猎物,便可以将到手的美餐轻易开膛破肚,绝不手软。切开它们的甲胄简直易如反掌。我长长的触须就像人类的大脑,能够感受到附近猎物的活动和潜在的危险,以及周围环境的微妙变化。如果感到危险逼近,我会毫不犹豫地从高处弹射而落,借助身体的保护色而逃之夭夭。虽然我吃东西没有味觉,如实在饿极了,既使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魔鬼辣椒我也敢啃上几口。吃东西没有味觉并不代表我对气味不敏感,比如农药,酒精,或人类使用的香水,足以使我气绝身亡。成年的我常常躲在草丛或矮树上端放声高歌,你也知道,我没有声带,唱歌全靠背部的鸣器相互摩擦发声,这样的努力只是为了能引起异性的青睐,一旦遇到心仪的异性,如果她也钟情于我,不需要更多的表白,即可完成一生中的“成年大礼”,半个小时后,不再卿卿我我,各自去找自己的领地。也有许多同伴为此而断送了性命,“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是凭空而来,一次销魂,竟成了女友的美餐。因为我们生命短暂且居无定所,所以彼此“出轨”的现象总是在所难免。贪吃是我们最大的弱点,因此会有很多同伴落入人类精心设置的陷阱,一块吊起来的肉就使我们放松了警惕,停止了鸣叫而大快朵颐,猛然惊醒,已身陷囹圄,一个小小的笼子就限制了我的自由,实在是得不偿失。人类为了捉住我们,真是倾其所能,有模仿我们叫声的“引叫板”,限制我们自由的各种笼子,木质的,塑料的,竹篾的,叫罐儿等等。他们为了私欲,还把我们区分为京蝈蝈,鲁蝈蝈,晋蝈蝈等,按外形还分为什么铁皮,翠绿,草白,炮筒,哎,私欲作祟,故弄玄虚而已。这些诡计总是令我们防不胜防,世上所有生物的最大天敌就是人类,他们能让你既当宠物又可以拿来当食物,残忍至极的一个物种。 我的辉煌期也只有短短的3个月,所以有人类把我们称作“百日虫”。3个月过后,天气已是转凉,早晨的霜露就能使我瑟瑟发抖,我的手足变得迟缓无力,往往几天的努力才到手的猎物却被它挣脱了。懊丧之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触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根,哎,就连当年锋利的大颚也只能慢慢啃咬几口青菜叶子,胃口也没有那么好,视力也变得模糊,在一株叶尖上静伏几天也不觉得饿,听力也在逐渐衰退。哎,我真的老了,那天一只狡猾的螳螂爬到我的身边时我才突然警觉,惊吓之余,跳下草叶时还跌落了一条腿,幸亏是一只刚学捕食的小家伙。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吧,哪里还有一丝当年叱咤风云的影子?哎,‘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这时的女友也已经找好安全的所在产下小宝宝了吧,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又会有300多名家族成员来得以延续,不过,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些宝宝要经过高温暖籽,冰封大地的严寒,再到来年的天气转暖,这个周期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和不确定因素。咳咳···无论怎样,我是看不到了,又絮叨了这么多,实在是太累了,不说了,现在我只想睡觉······【作者简介】陈书林,中共党员,邢台市高新区吴村人。喜欢文学和音乐。有多篇散文和诗歌在各大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