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丁子
作者:邓瑞华
朗诵:路广秀
十年前,我在小院栽了一棵山丁子树。
显然,山丁子在通辽不是什么耀眼的树种,鲜有私人小院会将它请来。园林的最大用途,是看中了它的亲和力和耐寒性,将其作为嫁接砧木。说起来,算是个幕后英雄。
可在呼伦贝尔人眼里,山丁子就非同一般了。

是美食,更是情怀。
上世纪七十年代,吉文小镇那些卖山货的,在百货商店与电影院相连的集贸市场,把装满山野果的盆啊桶啊筐啊的排列一行一行的,论碗卖的山丁子、稠李子、山葡萄、笃实(蓝莓)、雅格达,等等。学校一开学,转移到校门前摆摊。酸酸甜甜的小野果,丰富了一个时期林区孩子的零食,其中就有山丁子。有的货贩心急火燎地把将熟未红的山丁子采下来,烀的时候拌上糖精,酸甜的,也不少卖。

大兴安岭的冬天寒冷而漫长,植物生长期短。山丁子树不怕冻,山丁子果也不怕冻,经霜后愈发甘甜软面,林区人习惯把山丁子冷冻起来食用。林区冰雪天来的早,树叶没掉完,就大雪纷飞了。雪后的山丁子,白里挂着星星点点的红,一年四季皆景。所以林区人家想在小院栽树,山丁子树是首选。

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老爸走了,把在大兴安岭的家也要带走了。返程前一天,看着熟悉的防火楼,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柴火跺,木头杖子……一切那么亲切,又将那么遥远,让人不舍。突然闪念,回去栽一棵山丁子树。本家侄子兴学很懂我的心思,第二天起早去了河套,将半人多高的山丁子树苗给我送过来。

家乡的山丁子树就这样被我带到了通辽,栽到了小院南面。出来进去都能瞥见它的身影。
想着这棵山丁子树从遥远的深山密林走出,能否适应新环境?每次先生在园里浇水、施肥,我都嘱咐他多关照下这棵山丁子。
隔了一年,山丁子开花了,山丁子结果了。
长势一年比一年茂盛。
我可以从容地、近距离地观赏家乡山丁子的模样了。
山丁子树在四月初就孕出花蕾,一嘟一嘟的缀在枝桠,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突然满树繁花,白里透粉。刚走近,就嗅到朵朵的淡雅清香。

繁花飘落,树叶悄无声息地把绿豆大小的青果揽入怀中。山丁子开花早,放叶也早,育果过程却不慌不忙,从春长到秋,最大的果实也仅长到豌豆粒大小,却长了一副与身材不般配的长长的果把儿,像一柄伞架,一节一节,将密匝匝的果实撑成圆状。果皮由青绿一点点变红,染成一片红晕。但直到霜降,我也没舍得给它摘净,留下一部分观赏,看它熟透绵软的样子。园里经常飞来小鸟儿觅食,能给它们当美餐也不错。
园里不断迎来新树种,果实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甜。但我最愿意走近的仍是这棵山丁子树,默默地与它对视。行人匆匆,没人知道它的前世今生,没人理会它花开花落,没人在乎它啥时候结果落果。这棵山丁子一如初见,按着自己的节律悄然生长着。

有一天我家先生溜达回来,神秘地发布一条消息:在小区的景观绿化带里发现了山丁子树。还拉我出去看。哇,好几棵,比我家那棵还要高大。小区园林的山楂、甜杏、李子、沙果、鸡心果等总被外来人盯上,没等成熟,就被摇来晃去地摘走了,唯山丁子没人待见,果实累累也没人惦记。这使得山丁子树能够安安静静地成长,发挥的有点恣意纵情。
山丁子也不全然无人问津,只是没有碰上对的人。共情最多的,还得说是呼伦贝尔的老乡。
我在通辽就是从老乡苏莉那儿,知道了哪有山丁子,哪有稠李子,什么时候开了花,什么时候结了果。受她影响的不仅有我们呼伦贝尔老乡,还有内蒙古之外的读者和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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