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名人笑话
徐志赓(浙江东阳)
这里讲几个名人文章中闹的笑话。
首先可以举出来自章士钊文章中的笑话: 1923年,章士钊在上海《新闻报》上发表《评新文化运动》一文,批评“新文化”,其中举例说道:“二桃杀三士”翻译成白话就是“两个桃子杀了三个读书人”,把原本指三个武士的“三士”误解成了“三个读书人”。 这个笑话,被鲁迅一把抓住,写了《再来一次》,狠狠地羞辱了章士钊一顿。
林纾也闹过一个笑话,他写了一篇文章,刊在《小说世界》创刊号上,里面随手用了一个“出人意表之外”。钱玄同看见了,随即写了一篇文章《“出人意表之外”的事》发表在1923年1月10日《晨报副刊》上,加以嘲讽。这说法后来成了一个“今典”,经常被大家当作笑话说。
有一次,钱玄同和梁启超在中央公园来今雨轩吃完中饭,走向水榭,发现水榭的大门关着,钱玄同就说:
“竟挥之于大门之外吗?”
梁启超马上接口说:
“不,你应该这样说:竟挥之于大门之表之外吗?”
于是,同行全体大笑。
1924年3月15日,淦女士(冯沅君)在《晨报副刊》写了一篇《淘沙》的文章,里面戏用了“若汗牛之充栋”:
我是酷爱读文艺一类作品的,然而时至今日印刷异常便利,号称文艺作品的真“若汗牛之充栋”,又没人肯替我们少年读者担负选择读物的责任……
这在知道这个“今典”的读者,见到后自然会发出会心的一笑,然而也有不懂得这个“今典”的读者,往往越看越疑惑,觉得淦女士怎么连这个成语都弄错,太莫名其妙了:流着汗的牛怎么就堆叠起来顶到了屋梁?
淦女士的《淘沙》发表后,果然有小说家蹇先艾写了《“若汗牛之充栋”》一文,刊在1924年3月20日《晨报副刊》“来件”栏中。文章中责问道:
淦女士的《淘沙》一篇大作,扬扬伟论,可怜我这个“幼不读书”的人,读到第二行,竟被一句“若汗牛之充栋”所阻,而不敢继续下去了。
“什么叫汗牛?”“汗牛怎样去充栋?”我实在有些不懂。
我常常听见有人说“汗牛充栋”,而未尝闻有人说“若汗牛之充栋”,所以自不能不生了许多疑惑。
孙伏园是《晨报副刊》的编辑,他在蹇先艾的文章后加了一个自己的按语:
先艾先生因为没有看见“若汗牛之充栋”句外有一个引号,所以发了这一篇伟论,其实这句话也与“出人意表之外”一样,是有来历的;淦女士大概喜欢留心这类小掌故,所以用了进去。不过我们也决不能怪蹇先艾先生的粗率,因为这是僻典,不像“汗牛充栋”那样容易找。
“若汗牛之充栋”这个笑话,出现得很早,还在清末二十世纪初。
钱玄同在《我也来谈谈“博雅的手民”》(1924年4月27日《晨报副刊》)里追溯道:
十八年前,有日本留学生某某二君办了一种杂志,名叫《教育》。其第一号中有一语云,“虽如汗牛之充栋”。过了几天,《民报》第十号中章太炎师对于此语下了左列的批评:
贵报《新教育学冠言》有一语云,“虽如汗牛之充栋”,思之累日不解。“汗牛充栋”,语出唐人文中,非难得之秘书,其意谓积书既多,藏之则充塞栋梁,载之则牛马流汗,语本平列,而作此句,恐有杜温夫“助词不中律令”之诮,望速改正。
这事过后,又出现了一个“注者充栋”的笑话。顾实教授的《国立东南大学国学院整理国学计划书》(1923年12月《国学丛刊》第1卷第4期)中说到后人注《老子》之多,用了一个“注者充栋”。于是,大家笑说:这可是要把历代给老子作注的人也像“汗牛”一样堆叠起来,塞到屋梁之下了。
钱玄同是好讲笑话的,“注者充栋”出来后,他对为《老子》作过注释《老子古义》的杨树达(遇夫)说:“你若到东大去,你可要小心些!谨防顾老先生把你堆到屋栋上去!虽然那边的屋栋上早已有河上公到马其昶许多人在那儿给你‘陪堆’(这个新名词,是援‘陪绑’之例而造的),可是我总觉得替你难受哇!”
章士钊还错写过成语“每下愈况”为“每况愈下”,遭到鲁迅的讥嘲:
《甲寅》第一次出版时,我想,大约章士钊还不过熟读了几十篇唐宋八大家文,所以模仿吞剥,看去还近于清通。至于这一回,却大大地退步了,关于内容的事且不说,即以文章论,就比先前不通得多,连成语也用不清楚,如“每下愈况”之类。(参见1925年8月28日《莽原》周刊第十九期《答KS君》)如今积非成是,大家都写作每况愈下,这里不赘。
但现在网上也有一说:每况愈下与每下愈况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成语,而且各自均有出处,并非积非成是。详解请读者各自搜阅。


徐志赓,生于1947年,1966年高中毕业于浙江金华二中。1978至1982在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教育系学习,任班长。毕业后在东阳教师进修学校、东阳县委宣传部、市属高中、东阳市政协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