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 水
作者：赵德贵
玩水的最好年纪是在无知无畏的少年，玩水的最佳地点是在乡下星罗棋布的水库和池塘。
40年前的辽南山村，雨水充沛，那里有山腰处横坝截山谷溪流用于浇灌果树的山塘，还有挖开平地之土以蓄天降雨水用于灌溉庄稼的池塘。
少年顽劣冒险冲动的天性，在水量充沛的山塘和池塘里恣意妄为了，这种运动模式当时被称作玩水。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玩水者，天赋与勇气应该是各占一半的。在乡下，真正玩水的少年在全村少年中的占比并不高，估计不超过十分之一。我少年时经过多年历练，玩水的最高境界是在池塘里双手举起书包从此岸走向彼岸而书包不湿。乡间评价说此技法为踩水，有此技能者可谓鹤立鸡群、凤毛麟角，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我达到较高的玩水境界，也是经过了一波三折，有一股子“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拼搏狠劲儿。为了玩水，我经历了不下三次的生命历险。
第一次的生命历险，是在邻村稻田中央的池塘里 。为了给连片的水稻灌溉，生产队组织人力挖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的池塘，村里称之为“三角水库”。水库最深处达到6米以上，水库底部布满粘稠的淤泥。一个炎热的夏天，邻村的几个小伙伴约我去“三角水库”玩水，我兴致勃勃地应约前往。来到水库边上，只见水库里的水呈现青黑色且中央区域不时有气泡从水的深处向着水面成串儿地冒出。我们几个快速脱掉衣服向水里扑去。我以狗刨的姿势双手向身下划水同时双脚用力“咚咚”击打水面奋力向前游着。就在快游到水库中央时，我的脑海里竟突然冒出一个不祥的念头，那是我们村里的一个传言，说是“三角水库”前不久淹死了人，淹死的是个刚刚考上大学的青年，平时水性很好，收到入学通知的当天下午，由于天热同时也是为了庆贺一下，他去了“三角水库”里游泳，在跳水时因用力过猛头部扎进了水库底部的淤泥里，就再也没能游上来。想到此情此景，我不免心头一紧，莫大的恐惧从头顶瞬间蔓延到全身，想调转身体往岸边回游，但此刻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直挺挺地立起，向着水下沉去。我本能地挣扎扑腾着，几口混浊的水被灌进口中，呐喊已不能成声，还好被不远处的伙伴及时发现，俩人游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拖拽着游向岸边，我借此逃过了一劫。
第二次的生命历险，是在村里的生产队方塘里浑水摸鱼。生产队要按计划对方塘进行清淤，于是安排人员用7、8台水泵从方塘的四面八方同时往外抽水。这样估计抽了2天的水后，方塘的水深剩下不足1个成年人高了。这时村里的民众便自发不约而同地向着方塘聚集并拎着水桶、抄网等工具争先恐后地下水摸鱼了。那天我正好下学路过方塘，见此情形便不由分说地脱掉衣裤加入到浑水摸鱼的大军中。但我毕竟是个小孩儿，方塘的水深对我依然会形成灭顶之灾。看到大人们有的从水里摸到了大鱼，我也急切地沿着方塘的边缘试探着摸向水下的石头缝隙。可不巧脚下打滑身体猛地掉进了水底的一个深坑，在呛喝了几口脏水后才艰难地顺着坑沿爬起来头部露出了水面。感到浑水摸鱼没那么容易后，我便悻悻地穿起衣裤走回家去。
第三次的生命历险，是赶上上游水库泄洪放水。时年二姐比我大4岁，不知山洪即将下来，背起我趟河玩耍。危险瞬间袭来，上游泄洪的水头突然下来了。二姐忽然发现水势汹涌澎湃而来，一时便慌了神，本能地将我如破麻袋般地卸下扔进水里。她则撒丫子跑向岸边寻找大人呼救去了。我随着泥沙顺流而下，在水里挣扎着、翻滚着。还好我有造化命不该绝，此刻正在岸边山坡上放牛的唤作“小龙”的本村小伙儿发现了险情，奋不顾身地飞奔下山，沿着河岸追逐，在距离我掉水500米开外的河水转弯处将我打捞起来。
玩水技艺的提升，除了自身历险磨练之外，还有对他人失败教训的吸取与借鉴。比如在方塘跳水，动作的协调、身体入水角度的把握等便很是考究。在这方面，村里绰号“四眼镜”的玩伴儿就提供了反面教材。“四眼镜“并非真的戴了眼睛，而是生性顽皮被硬物割伤了眉头形成了疤痕，打远处看着就像是戴了眼镜一般。“四眼镜”性格倔强，惯于争强好胜。这一天，村里玩水的少年齐聚一堂，主要科目是玩儿跳水。方塘的高沿距离水面的垂直距离在4米开外，“四眼镜”一马争先，当仁不让地跳了下去。只见他向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摩擦一番，快速后撤5、6米后停住，启动、助跑，然后一跃而下，几秒钟过后，水面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待众人俯身向下望去，才发现“四眼镜”艰难地从水里钻出来，蹒跚地向着岸边移去。大家赶紧跑下去围拢到“四眼镜”身边，只见“四眼镜”斜歪着嘴眼，痛苦而尴尬地对着大家笑着。原来“四眼镜”入水时的动作不科学，几乎是零度角平拍到了水面上，整个肚皮被水面击打得通红一片，估计是内脏也受到了震动，因为大家发现有血从“四眼镜”的口鼻中流了出来。“赶紧送卫生所吧！”伙伴儿们异口同声地喊着。
看来，玩水还真是个技术活儿！尤其是在乡下、在野外。
尽管险象环生，但我还是时常怀念在乡下恣意玩水的少年时光。
玩水，练就了我一颗勇敢的心。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