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改造,起伏的心神
毛兴武
眼前这片城中村终于动工了,动在了入伏高温的清晨,动在了新闻联播的打扰。拆迁队,棒锤钢钎,扬铲字镐;黄衣红帽,机车轰鸣。拆迁户,交头接耳,神形慌乱;家私收尽,老屋难舍。人心难免悲喜交加,灵魂终究患得患失。
那条用红砖铺就的小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宁静。昨晚刚下雨后冲刷干净的素颜,又被匆忙搬家的脚步,踩得面目全非心乱如麻。左边菜地里辣椒茄子苞谷,也是一片狼藉。唯有之前砍伐过后又长出来的菊芋,偷借阳光雨露的昼夜滋润,现已一人多高,青枝绿叶。头顶零星开着几盏菊黄的小花,一直痴痴地向远处张望,很像一丛傻傻的守村人。右边原来探首在墙头的翠竹,落了一溜黄叶在路边,四仰八叉地摆烂着自己的无奈与愤懑。那些灶马郭公的唠叨声,早已惊如鸟散,寂无声迹。偶见草丛钻出来的蜥蜴蚯蚓们,也在仓惶逃命。
菜园那头不远处的几幢农房,已然人去楼空,烟火已逝。门,张着嘴;窗,空着眼。倘若你从这条小路经过时,总感觉还有倚着门框端着饭碗问你吃饭没有的房主人;窗子里总感觉有一双双眼睛在向你探望打量。屋里屋外会突兀传出几个农家小孩疯笑打闹的炸裂声。以及那条见人就死盯不放的“大黄”,向人索要着过路暗号与路条。
只可惜之前的篱笆围墙,锄头粪勺,草帽凉拖,人高禾苗。只可惜朝暾暮霞,绿叶飘髯,蝉叫虫鸣,劳作嘻笑。以及一个自我封闭循环的生态圈。有水窖沟渠,有管网窨井,有溷藩池澡,有阡陌泥巷。更有一畦畦排列的田地。高低错落,叶青椒红,喜水怕旱,葳蕤蓬勃。
三五年后,水泥森林,柏油路面,又将硬化的地面,铺进我们的眼底,并从窗户里长出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重新审视彼此,重新拾取烟火。而内心最渴望的,是路边街烛与女贞树下的绿草如茵,清风疏林,溜鸟逗狗,棋牌人沸!
毛兴武,男,现年59岁,大专,贵州省贵阳市人,曾在银行报社街道办等单位工作,现为贵州省诗人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