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纪实性长篇小说)

【36】
在陡峭的山坡上,黄平找到了陈指导员,告诉他开会的事。老陈把手套脱下来扔在地上,说:“来,你来扶一会儿钢钎。我抽一口烟。”
见提着十八磅大铁锤的是一个柔弱的女民兵,黄平愣了,松开钢钎说:“不不,我不扶钢钎。”
女民兵也愣了:“怎么,你不放心我?怕我打着你?”
黄平胡乱地点头称是,他是觉得让一个小女孩来抡锤,简直就是丢一个大男人的脸。
那女民兵倒也实在,放下大锤说:“要不,你来打锤,我来扶钎?”
黄平往手心吐了点唾沫,抡起大锤就打。第一锤就打偏了,吓得女民兵赶快松开手,盯着他说:“你没打过锤?”
黄平掩饰地笑笑:“那里,我打多了。刚才是没站稳。”
第二锤、第三锤砸在钢钎上,第四锤又打滑了,差点砸在女孩的手背上,但还是蹭着了她的手套。女民兵惊叫一声,赶紧脱下手套来看手。见手没事,撅着嘴说:“你还说你会打锤,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打过锤!”

就在两人打锤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疲劳过度的陈指导员已经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头睡熟了。手里还拿着刚抽了两口,冒着袅袅轻烟的喇叭筒。
女民兵推醒他,说:“陈书记,你跟他打,我不跟他打!他根本就没有打过锤!”
老陈揉着眼皮,把已经烧着手指的烟头弄灭,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说:“他那里打过锤哟,他只当过文书、宣传员,现在是团部的通信员。他打锤是为了好玩,恐怕他加起来一共还没打过十锤。”
女民兵放下钢钎,说:“那我不和他打,我怕我的手被他砸扁。”黄平尴尬地说:“我不至于那么差吧?来嘛,我只要打上几锤就学会了。”
女民兵瞪着眼,说:“噢,你拿我的手来学打锤?我没那么傻!”老陈呵呵地笑着说:“你聪明,别人也不傻。你别看我,我也不跟你搭伙。你呀,自己跟自己搭伙吧。一手打锤,一手扶钎。”

黄平狠得要骂娘,他觉得脸上辐射出来的热量简直有点烤人,脸肯定红得吓人,真丢脸。 正当黄平下不了台的时候,一双白嫩胖胖的手扶起了钢钎,一个清脆的声音说:“来,我给你扶,我不怕!”
黄平定睛一看,是领唱夯歌的那个女孩子。他马上说:“好好,我们合作。他们都是怕死鬼!讨厌!”
就像是有天相助,黄平的锤打得又稳又准,一连二十几锤。那女孩说:“他这不是打得很好嘛。”
黄平是受不得表扬的,听了这话,心里一得意,“梆”的一锤打偏了。女孩“啊”的一声尖叫,一下子捂住了手。
黄平也吓坏了,赶紧蹲下来看她的手。还好,幸亏戴着厚厚的帆布手套,那双手没红没肿的。
黄平还是不放心,捧着那双小手仔细地看,一边问:“这儿痛不?这儿痛不?”看着看着,他不禁着迷了。这是一双什么样的小手啊,又白又嫩,又胖又软。他情不自禁忘情地欣赏着。
女孩的脸“腾”地红了,她一下抽回手,生气地说:“你在干什么哪?”见黄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她握住钢钎说:“打呀!”
黄平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还让我打?”
女孩调皮地说:“还让你打一次手。”再打的时候,黄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锤一锤地瞄准了打,别提多费劲了。
放下锤喘气的时候,黄平说:“哎,真的没打到手啊?”
女孩抿着嘴摇了摇头:“就是被你吓死了。”她的眼睛仿佛会说会笑。黄平有点心不守舍,说:“我总觉得你,挺面熟的。”
“刚才呀,你不是专门转过去看我唱夯歌嘛。”

黄平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是在找指导员。不过,你的歌唱得确实好听。”
“我的歌好听吗?嘻嘻。我们那边的人都会唱歌,唱得都好听。”
“是吗?还有谁会唱?”
“刚才给你扶钢钎的那个妹子就唱得好。她还会唱苗歌呢。”
“唱苗歌谁听得懂!”
“你是知青,当然听不懂。可我们那里的人都听得懂。”
陈指导员说:“快干活,干活!少扯些乱弹!”
见黄平抡起了大锤,小心翼翼地一锤一锤地打着。老陈不耐烦了,劈手夺过了大锤,说:“像你这么打,打到明天天光也打不出一个炮眼!”说罢就呼呼生风抡起了大锤。
他和那个女孩配合默契,每一锤都砸得坚实有力。有节奏的钢钎声清脆悦耳,与旁边的一组形成了合奏。丁冬丁冬的,就像一曲流畅动听的打击乐曲。
黄平在一旁不自在地看着,既羡慕又不服。
老陈打了几锤,又把大锤扔到地上,说:“接着打!”从地上拿起衣服下山了。
黄平看见,指挥部的谭副政委来了。和他一块来的,还有指挥部的几个干部,他们正和一群女孩子在打夯。
工地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了。夯歌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嗓门大。有人在起哄:“谭副政委唱得最好,谭副政委来一个!”
“来一个就来一个!”接着就响起了谭副政委那带湘南口音的夯歌:“解放区——呀么——”
突然,工地上像炸雷一样响起了:“嚯嘿!”原来,几十个夯锤都以副政委的夯歌为号令,统一了节奏。
数十台沉重的夯锤同起同落,数百个喉咙放声吼叫。夯歌唱得山摇地动,山上山下一片欢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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