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影响之表现》
历史上儒释道一家,言儒家实指三者。人们亦称古代中国传统文化为儒家文化。自秦代、唐代至明代,日本逐渐受到儒家文化影响,成为儒家文化圈的国家之一。
朱舜水遭明末流离丧乱,日日奔走国事,终未能挽明亡。直至百无可为,只得亡命日本。宰相德川光国待以宾师之礼,亲受业为弟子,日本变成儒教的国民,对于他“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作为日本维新致强的最有力导师,舜水成就“德川二百余年之治”。
文化影响通过社会长期吸收消化过程,反映到生活上来。网络上介绍的当今日本某些社会生活现象,或与儒家文化影响相关,带有儒家文化的影子,不谋而合地与国人先民的生活态度模式似曾相识。
一者,不为物役。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君子固穷,贤者安贫乐道。
唐·刘禹锡《陋室铭》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孔子云:‘何陋之有?’”诗人超然物外、体静心闲。
日本流行一种美学叫“侘寂”,是对富贵的、华丽的、鲜艳的、豪华的、繁琐状态事物的否定,追求朴实节制的、冷受寂寞的、幼拙的、甚者是枯萎的状态。侘寂审美主要显示于寺庙、住宅、庭院、园林建筑,蕴含着儒教的本意和佛教的禅意。
二者,谦卑精神。
儒家讲克己,“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论语·颜渊》)道家讲谦退,“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道德经·第七十七章》)圣人温良恭谨让,不自大,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
日本茶室的门很小,称为躙口,66厘米正方形,开口低,客人弯腰屈膝才能进入。千利休在大坂看到渔夫弯腰出入船舱才想到的设计。从躙口进入,意味着客人从纷扰的世俗社会进入乌托邦茶道世界。入口狭小体现千利休坚持的茶道平等谦卑的精神,不论身份高低,都需要放下世俗的身份,弯腰进入茶室。此举为使人能谦谦君子,自爱不自贵。
三者,弱德品格。
我国道德推崇人的性格善良,善良的表现,取譬说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道德经·第八章》)孟子说:“人性之善恶,犹水之就下也。”(《孟子·告子上》)人或谓之“水德”。《吕氏春秋·不二》云:“老聃贵柔。”我国传统文化中,民众表现出显明的贵柔性格特征。贵柔的作用,在于“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道德经·第四十三章》)叶嘉莹教授谈到词的美感特质时,提出“弱德之美”概念。
日本人的“降温审美”,指女生表现得弱小、没有攻击性、可爱、不独立、需要保护。女人如水,或受“水之就下”启发,她们避免表现强悍,运用弱德品格的法则生存,从而得到社会首肯与保护,弱势转变为生存优势。
四者,死亡观念。
国人最早对于死亡的看法,“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易传·系辞上传》)儒家对于死,抱持尽人事而听天命的态度,“敢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道家以自然论的观点看待死亡,“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庄子·知北游》)宋明道学家对死持安然无所恐惧的态度,“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张载《正蒙·乾称》)
苏轼在《东坡志林》中笑道:“刘伯伦(刘伶,竹林七贤之一)常以锸自随,曰:‘死即埋我。’苏子曰,伯伦非达者也,棺椁衣衾,不害为达。苟为不然,死而已矣,何必更埋。”在苏轼看来,刘伶旷达得还不彻底,因为他还想到死后要有人埋葬他,对其形骸皮囊还未遗忘。刘伶实已足够通透旷达洒脱,苏轼则更无我。如苏轼者,人生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日本社会中的老人们阐明他们活明白了的“终活”理念及安排:50岁开始收拾自己,60岁前后把自己所有的银行账户归结到一个账户上,65岁的时候,把所有现在已经玩不动的相关的爱好的工具全部卖掉,70岁做好准备,搬到闹市区的公寓去住,75岁之后,把自己所有个人物品收拾得只要一个手提袋提起就可以走,80岁的时候,准备所有给你收拾后事的人,不要给他们添麻烦,让他非常简单地就可以处理你的所有的后面的事情。基于正确的生死观,才能有条不紊地理性从容淡定地应对安排好自己的晚年生活。
“大家都知道中国以往不是一个国家单位,而是一个文化单位,只有天下观念,而无国家观念。”(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儒家文化的生命力强大且持久,今日所见的儒家文化影响下的他国社会生活现象,让人们可以更大视阈、从更大范围看到儒家文化历史上的传播、覆盖与影响,理解儒家文化圈的种种文化现象及其产生缘由。今天的世界尽管发生历史性变化,但儒家文化的历史影响仍若隐若现地存在着。
作者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教师、学报编辑。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襄水文集》《故园屐痕》《琅琊清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