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 油
李东川
【跋涉】 李东川摄
在成长的路上，我们曾跌倒过，曾痛苦过，曾哭过笑过，但最终都走了过来。
——作者的话
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猪油(山东称谓“猪大油)了。
当听到食用油所遭遇的现状时，自己竟在一时间乱了阵脚，有了种无处逃遁的惊慌。
有人说是造谣，这年头“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管它是不是造谣，尽量把自己保护好，自求多福吧，谁也保不了你。
食用油这玩意儿谁都离不开，清湯寡水的菜是难以往下咽的，该咋办？
“花生油”，“菜籽油”，“葵花籽油”还有橄榄油，以一己之力是无法压榨出来的，这真是让人很沮丧。
晚上莫名其妙的做了个梦，梦见去市场买“猪板油”，当把猪板油放在铁锅里时，那久违的熬猪油让人昏昏然的油味儿，还有油渣在锅里“哧哧啦啦”的扑腾声，把我一下吵醒了。
多亏这个梦提醒了我，这猪油不就是自己能作主炼的吗？它可没了那些忧虑担心了，什么谣言不谣言的，自己炼了自己吃，没有比这更让人放心的了。
我们那个年代，猪油是主要的食用油，所以人们在买猪肉时，都陪着笑脸让买肉师傅割上点肥的。
那时候有一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金不换的营业员”，那营业员中让人最羡慕就是卖猪肉的了。
当时城市居民一人一个月供应半斤肉，半斤油(在四川时基本上就是菜籽油，在山东主要是花生油)。现在琢磨琢磨，一人半斤油畅开吃不就两三天就吃没了，所以炒菜时都是省着点倒，滴上几滴，锅里能漂着几点油星子就行了。
饿肚子是那时人们的常态，现在想想城镇居民每月粮食供应是27斤，以现在人的思维应该是够吃的了，甚至一般人还吃不完。
可那时候不行，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人们的肚子里没有油水，副食供应都是定量，那量定的只是勾引出了你的馋虫，然后就是戛然而止，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引发出更大的渴望。
关于“猪油”，印象最深的是1961年那个春节。
那是父亲离南下进军大西南11年后第一次带着我和妹妹回山东老家。
那年我9岁妹妹8岁。
那正是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不过还不错，老家政府没忘记这些在外的老同志，老父亲领到了三斤肉票。
那时所有的有券供应和农村一点关系没有，老父亲领到的这三斤肉票，意味着奶奶和老家的亲人们这个春节吃上一顿真正有滋有味的水饺了。
记得年前老父亲为了买这三斤肉，走了三十多里山路专门去博山城买肉。
直到天黑，老父亲还没回来，于是我们七、八个晚辈都凑在了村头上，眼巴巴的看着岭上。
只记得那天的夜漆黑黑的，黑黝黝的天空上有数不清的寒星在眨巴着眼睛。
第一次经历北方夜的寒冷有种刺骨的感觉，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四川可没有尝到过这种寒冷的滋味。
于是我们这帮小孩都在使劲蹦跳着取暖。
忽然听到大哥的呼叫:“二叔″。
随着这一声喊叫，我望向村外的山垭口，只见山垭口燃起有一缕火在闪动，很快那火变成了一团蔓延开来，我们都激动地蹦跳着使劲吆喝:爸爸，二叔......
寒凝的空气被这些稚嫩的声音震撼地崩裂开来，整个山谷都在这欢叫声中晃动。
我一直坚信1961年，一定是老家的家人在那个年代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大概是肉票证明写明了买肉人的身份吧，父亲买回来的肉特别肥。于是奶奶和大娘把那不多的瘦肉切下来，然后把炼了油的油渣和那点瘦肉和在一块使劲地剁，最后放上一棵剁碎的大白菜拌拌。
于是我们吃上了在那个年代最香的一顿水饺，至今我还记得奶奶吃水饺那个香劲儿，只见她那没有牙的瘪瘪腮帮子一凸一凹地动弹着，可以看到眼里闪动的泪光。
后来我想，那肥肉炼出来的那点油，他们一定会吃上一两个月吧。
关于“炼油”，我下乡时的那次炼油印象也很深。
当时我们下乡的那个镇，镇上屠宰场的负责人是一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
当时实在是叫下乡的穷苦日子折磨的够苦的了，于是厚着脸皮去找那位叔叔，那位叔叔二话没说，就割下一块猪板油，足足有两、三斤重递到我手里，我忙不迭地谢谢，塞给他买猪板油的钱。
回到乡下就把猪板油切成块，放在锅里炼油，我那次才知道这猪板油出油率真是太高了，不到三斤的板油，炼出的油足足有两斤半以上。
在那三个月一天三顿吃红苕的日子里，多亏了每次放在锅里那不多的猪油，它让我们煮出来的红苕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香味。
那油渣我们则是每次弄上一点，再倒上点酱油拌米饭吃，至今我仍然认为那是我们下乡时所吃到的最美味的饭食。
那个年代“猪油”是我们最喜欢吃的炒菜用油，在家里，每当我看到母亲从油罐中挖出雪白的猪油，放在锅里“吱吱啦啦”作响时，就想着有一天日子富了，一定要在热腾腾的米饭里加上一大勺子猪油，再倒上酱油，那一定是世上最好吃的美食了。
还是那句话，不管这食油运输是不是真有其事还是造谣，不买不就行了，谁也咋不着咱。
这个世道有很多事早已让人分不出真假了，正应了那句:“真亦是假来假亦是真”的老话，于是悟出了一个道理:信谁都不如信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买猪肉的地方，割上十斤板油，炼出来的油盛在罐子里，放在冰箱里慢慢吃，放心地吃。
那熬出来的油渣我都想好了，先弄出点来剁剁包茄子水饺吃，再把剩下来的油渣夹在热腾腾的馒头中，或倒上生抽拌在米饭里吃，这样既让人放心，又让人品尝到回味无穷的美食，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落日黄昏】 李东川摄
光明大胆地向你坦露自己，黑暗却永远不想让别人看到它的阴暗。
——作者的话
【东坡玩古】 于受万画
2024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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