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看到物业工作人员用耙子搂绿化带内的杂草,猛然想起了我小的时候,用耙子搂草,割草的的情景。
(物业人员使用的耙子)
那是在孤山生活时的一段经历。
孤山,即会仙山。那里曾是我母亲工作单位的驻地,即山东省结核病防治院孤山疗养院。我从小生活在那里,直至初中毕业。
那时在孤山工作的职工分为两类。一类是所谓的“单身”职工,即未婚或家(属)不在孤山的职工,他们的家在市里,他们都住在职工集体宿舍里,在职工食堂吃饭。
一类是家在孤山的职工,即职工本人、子女、或配偶都在孤山一起生活。我们家就是这种情况,我们从小跟着母亲生活在孤山。
(远眺孤山。孤山疗养院就坐落在半山腰)
这部分职工,一般家里都有三四个孩子,还有三世同堂的,很多都是自己生火做饭。
要做饭,就得有燃料。
那年代还没有电炉子什么的,主要的燃料就是煤炭和柴草。而煤炭只有在冬季才按计划供应一部分,主要还是为了冬季取暖的用途。这样,柴草就成为了我们做饭的主要燃料。
那里的宿舍都是平房,一排房子住着三五户或六七户人家,很多人家都在自家门口垒一个锅台(炉灶),烧柴火做饭。
(我家曾在这排房子头上的这两间都住过。这排房子每户的后面有一小院,小院里垒着锅台做饭用。我家还在这排房子下面的那排房子住过,在那里门前垒有锅台)
还好,医院大院是呈阶梯状坐落在山坡上,房前屋后都生长着草。那大院俨然就是一个天然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草场”。
那时,我们做饭用的野草等燃料有如下几种:
青草,黄草,荆轲,枝针,树叶,树枝,木柴等。
青草,就是杂草,包括小草等,草茎很细,长不很高,不耐烧,放进炉膛里“忽”的一下就没了。
(青春期的小草)
小草到处都是,就像是韭菜似的,割掉了,很快又长出来。即便是拔掉了,也很快又长出新的来。
黄草,这好像是周边地区特有的一种草,草茎比较粗,能长到一米多高。因它的茎叶呈黄色,故叫“黄草”。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由于黄草的形状有点像小麦,顶端也有类似麦穗的果蕾,使得那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们由于没有接触过农村,经常把它认成麦子。
黄草比较耐烧,很受我们割草人的喜爱。但是它的量比较少,很是抢手。
荆轲,即荆柯树,是一种落叶灌木,在北方的山坡、荒岭、地头、路边等地方随处可见。尽管荆轲树能长到一两米高,但做不了木材,只能被用作烧火做饭的柴火。
(荆轲)
荆轲枝很柔软,它还是编制箩筐等的好材料。
在我们住的院子里,荆轲根本长不大。因为日复一日地被我们不断地收割,像割韭菜一样。
荆轲的枝干很坚硬,耐烧,是我们割草的首选,看见它眼睛都要发光,就算是它长在天涯海角也要把它搂过来割掉。
经常地为了一棵荆轲,我们会冒着掉下悬崖的风险去割。我们一发小就因为在悬崖边割荆轲而掉下去摔着胳膊了。
枝针,就是小枣树(也叫酸枣树)的幼苗,在我们那里满院子长的都是。

(这是秋后干枯的枝针。枝颈上的针刺多吓人啊。图片来自网络,谢谢!)
枝针浑身都是刺,所以收割时要用专用工具,以防扎着手。
就是除镰刀外,再辅助用一个叉子。这叉子就是一根长点的枝棍,前端有一个分叉。
割时,一手先拿叉子固定住枝针,既要保证不能扎着自己,还要确保能割断它,另一手再拿镰刀去割。这和用刀叉吃西餐很有一拼。然后用绳子捆住,拖着回家。
割枝针时很容易扎破手。枝针茎上的刺呈三角形,非常尖锐,扎着了钻心的疼,我们把这种疼叫“笃的疼”,伤口是“洞”状的,能出好多血。所以,割枝针这活是有一定技巧的。
树叶。医院院内种植了很多树木,比较多的是梧桐树、杨树和苹果树等。一到秋天落叶时分,树下便是厚厚的一层树叶。
耙子在这里就大显身手了,一搂就是一大堆,装进麻袋里背回家。不过,树叶很不顶烧。

(我们当年用的是这种耙子。现在的耙子都是金属的了,感觉没有了那个韵味。图片来自网络,谢谢!)
树枝。就是散落的树枝。这可是好东西,它耐烧,火旺,跟宝贝似的。
我们从不主动砍树枝,不敢,是不允许的。我们都是捡修剪后被抛掉的。
木柴。如果能捡到块个头大的木头,就像捡漏了一样高兴。拿回家用斧头劈开烧火。这是最上等的燃料。
我们割草是从春天幼苗就开始,一直割到秋后青草都干枯了,倒伏了,再用耙子搂。真的是赶尽杀绝,寸草不留。
割回家的柴草还不能马上做饭用,因为太鲜了,点不着。即便点着了也不能充分燃烧。要先把它晒干。晒的时候,把它斜着立在朝阳的墙根上,或铺在地上。晒一阵子后,再翻过来晒。就像是烙饼一样,两面都晒干。
(就是这样晒草)
如果转转悠悠在院内找不到草割了,我们就翻墙到院外面去割。那里的草实在是太多,漫山遍野的,太诱人了。但是那是人家山下村子里的领地,那里封山育林,禁止砍伐收割。
我们都是偷偷摸摸地过去,慌慌张张地割。力争用最少的时间割尽可能多的草,速战速决,决不恋战。
往往是,我们这里刚弯下腰还没割上几把,远处那看山人厉声的驱赶声就传了过来。
事不宜迟,撒丫子就跑。做贼心虚嘛。这场景像极了城管追赶小商贩,或鬼子进村了。
每当这时,吓得老想尿裤子,心扑蹬扑蹬得直跳。往往是连割的草也顾不得要了,“保命”要紧啊。如果跑晚了,或跑慢了被抓住,那镰刀就会被收缴的。
镰刀之于我们那可是“吃饭”的家什,人在镰刀在,就像战士不能丢枪一样。
我就被抓住过多次,属于屡教不改的“惯犯”。估计在看山人那里,我早就上了黑名单了。
为了保证柴草做饭不断供,平时都是把多余的草垛(堆)起来,盖好,不让雨淋湿了,以便随时取用。这也算作是战略储备燃料了。
(我们垒的就是类似这种简易锅台。图片来自网络。谢谢!)
烧火做饭的炉灶都是自己盘(垒)的。我们叫锅台。
垒锅台这活可不简单,专业性很强的。比如,炉膛的高度,炉膛内壁的弧度,烟筒口的位置、角度、高度、宽度,烟筒的高度,炉篦子的位置、大小,炉膛口的大小等等,这些都直接影响着柴草燃烧的效率和效果。
一个好的锅台,既节省燃料,做饭又快。那火烧起来猛烈得很,直扑锅底,并且环绕整个锅底,燃烧均匀。蒸馒头,下水饺,甭提那个爽了。大烟大火就是这个意思。
锅台垒不好,做饭时它要么闷火、倒烟,要么风抽得太厉害把火都抽跑了。
在孤山长大的孩子们,大都凭添了这些许生活技能,动手能力、自立能力都强得不得了。没办法啊,讨生活嘛!也要为大人们分忧解难不是?
(使用的就是这种镰刀)
那年,那月,耙子和镰刀,质感又立体的童年。
梦里,经常想起。
2024-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