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朱军
蓝冰是珍珠小区的社区副书记，最近被一件杂事纠结。那不是别的，正是被一个楼栋的电梯改造折磨。这可以说是他考进社区以来最难办的事情，几乎把他的执业之梦彻底击碎。为此，他第一百九十九次拿起一份报告，看来看去，摇头叹息，真的是一筹莫展。这时候，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手机还是响了起来；一看电话号码，他的头皮发麻，真的想撒手不管了。“蓝书记，你是不是不接我的电话了？你是不是不为民做主了？眼看好好的楼栋外面，莫名其妙地被人挖了个一团糟，你们管不管？谙，管不管？你还是不是社区书记啊？”连珠炮似的追问撂过来，让他又一次难受起来。“谁说我们不管了，总得给个调查的时间嘛！”蓝冰实在受不了，冒了一句。“好啊，你还还嘴？告诉你，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不回话，我就向上反映。”声音那边的女人似乎更加跋扈了，说起话来好像是他的上级。这时候，蓝冰反而不生气了，觉得向上反映更好。人家老旧小区安装电梯对所有人有利，你们不参加倒还罢了，总不至于无理取闹吧？而且你向上反映，老子也不怕，一个小小的社区副书记，上头还有书记，还有办事处，还有区政府，再上面还有市政府和省政府，总不至于闹到京城去吧？这么一想，蓝冰就不那么担忧了。可那边似乎窥探到蓝某人的内心隐忧，立即改换策略，说：“我晓得你不怕向上反映，你就是不管了？那好啊，那么，我就每隔一个小时给你打个电话，谁不让我们安宁，我也不让谁安宁。不信了，你就试试看，看谁熬得过谁。”这几句话有些毒辣。不说则已，一说起来，蓝冰书记的耳朵边上，似乎马上就有战斗机的嗡嗡声，一架又一架飞掠而来，如同二战中的德军战斗机，抑或日军轰炸机，偷袭后方，就要狂轰滥炸，瞬间就要制造一片废墟。就在这时候，社区办公区外面有人吼叫起来：“蓝书记，蓝书记吔！你在吗？”一听口气，觉得耳朵根子就麻了。不过对此他还能够忍受，因为吼叫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电梯改造纠纷的另一方，他们虽说不是一个人而来，起码是三两户人，属于那个单元楼八户安装电梯业主的代表，但是由于他们在理，也不涉及胡闹，就不那么害怕。他本来想说自己不在，但一想不对，那不等于说自己不在了，那就是归去了吗？于是就赶紧说：“谁说我不在，在哩，在哩嘛！”于是披了衣衫开门而出。可几乎同时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自己本来就应该在，何况这是社区的办公场所，怕个什么呢？“我们来问问，电梯改造，我们的钱都交了三个月，怎么还不开工？是不是不弄了？”来人中有头发雪白的老者问道，另一个矮些的胖汉也瞪着眼睛望着他，好像他本人就是那一部电梯，或者是电梯公司的曹经理。“谁说不安了？老旧小区改造，安装电梯，是国家提倡的，符合政策，谁说不安了？”他本来想说这是国家的政策，但话到嘴边又回去了，觉得还是留一点余地为好，而今这社会，你即使是社区组织，说的每一句话也是代表政府的，千万得谨慎，不能给人留下把柄。“蓝书记吔，你说的我们知道。这些政策，手机上，网络上都有。可是为什么，当时说得好好的话，几个歪瓜裂枣一闹腾，你们就没有响动了？”“嗨，这个事情，总得有个过程吧？我们也没有耍着，只是想弄得更加稳妥，更加可行。”“这一点我们相信。我们八户同意安装电梯，而且按规定交了钱。我们把话说到前头，要是因为几个害群之马闹起来而停摆，他们能告状，我们也能上访。”个头矮一点的那个胖汉说。“是的，就是这样。主席说过，多数群众的利益就得维护。当时，我们单元的十四户人挨个儿商量，除了顶楼没有人，二楼不安装之外，十户都是要安装的。这就是大多数。”“你们说得有出入，开始是十户同意安装电梯，后来三楼的两户退出，就只有八户了。”蓝冰更正道。“那么，即使如此，也还是八户同意，四户不同意，他们是少数。”白头发老者也不让步。“所以嘛，我们社区还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而且正在争取上头的补助资金，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到这个份上，统一安装电梯的业主不再激动，他们互相望一望，离开了。到了此时，早晨的第一轮纷争，算是有所缓和。而这时候，我们的蓝冰书记，已经疲惫了。这不是身体多么劳累，而是心累，真的，心累！泡一杯茶水，蓝冰喝了几口。灵机一动之中，他又一次打通另一个社区的副书记小珍的电话，想求得一些帮助。这时候，我们打量过去，才发现珍珠小区社区副书记蓝冰的一些踪迹。他早年在新疆当兵，是伺候人的勤务兵和汽车兵，摸过枪，但没有开过枪；见过领导，但和领导没有交情，还曾因为拿不出一笔数额不菲的费用而错过了提干的机会。之后复原，走货币安置之路拿四十来万元回家，没有用这些钱去找工作和开商店，而是在汉河城区买了一套房子，算是给自己弄了一个固定的“窝”。事后，周围人都说他明智，他一笑了之。因为他会开车，就开了大车开小车，后来在一个税局给人开车。几年之后，税局裁减司机他去了银行，就在他快要待不下去的时候，社区招收人员，他去考试，竟然考上了。从此我们的蓝冰就成了社区干部。由于他是党员，工作卖力，五年之后成了珍珠社区的副书记。如此看来，他没有背景，有个在汉河宾馆上班的老婆，带一个儿子，家庭并不宽裕。可由于他干事认真，不苟言笑，深得社区上下的欣赏。而且还由于他当年在部队的一个营长也转业到地方，经常给他撮合，税局的几个领导也在帮他，那么他的工作环境还是不错的。这当中，他和江南社区的小珍副书记，由于一起参加任职培训，彼此走得比较近。那个小珍书记，是从南山来的，她干过美发美容，当过山镇的村支书，后来也考入社区，同样是由于当过村支书，就成了江南社区的副书记，顺带在家里经销美容产品，还喜欢旅游。不知道他们在初任培训的时候是如何交流的，总之是蓝冰遇到什么问题总喜欢给打电话咨询，算是蓝颜知己吧。“小珍书记，你见的阵仗大、经事多，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蓝冰先是抬高对方，又说了他近期遇到的这一档子事情。“嗯——”对方像在思考，接着说了一些看法：“你不要抬举我，其实呢，我也是买菜吃瓜子，心中无数。要我说，你给老旧小区安装电梯，是一件善事和好事，也是合法的事情，那么你就要理直气壮。另一个，找你的人，不管是反对的人，还是支持的人，都是老百姓，社区给老百姓办事，再困难也得迎着风浪而上，不要害怕！”“嗯，你说得对。你不说，我都要觉得在偷偷摸摸干啥坏事了。还真的有些心中无数了。可是不管咋说，都是他们有理，我们，书记给我压码子，业主让我左右为难，我他马成了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看吧，这我就要说你了，你已经不冷静了。现在不是都在说，要理性地看待一切吗？是的，要理性！”小珍书记絮絮而谈，好像三娘教子。“可是我怎么理性呢？都火烧眉毛了。”蓝冰书记又在犯急躁！“我看啊，这就是你最大的短板。遇到事情，先要冷却下来，然后冷处理。”小珍书记在电话那面似乎很冷静，其实蓝冰知道，对方有很多时候也是急性子。“不要怕，眼下赞成的和反对的人，都在气头上，你解决不了，未必还拖不下去吗？”“对呀，我明白了。就像抗日战争，拖一拖，用时间换空间。多谢你了，小珍书记。”蓝冰好像有了办法。“不要客气，我可是好主意。要是我遇到类似问题，恐怕早就身心慌乱了。呵呵，有空到江南社区来耍，请你吃鱼火锅。”一番讨教就此结束。蓝冰抹了点清凉油在脑门上，洗一把脸，想起小珍书记在江南社区抗击新冠疫情时候的不舍昼夜，想起她在修建山镇广场和争取项目资金衬砌沟渠的那些作为，不禁有些佩服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时考进来的社区副书记，有的顺利，有的艰难，有的春风得意，有的难得简直想用脑袋去撞墙了？其实呢，蓝冰不知道小珍的心事，她这个时候也是面临破冰之旅不能打通，很有些鸡肚子不知道鸭肚子事的情形。比如建设党建社区和红色社区，都不容易，对流动党员的管理，更是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不同的是，小珍是个乐天派，在江南社区，她有着别人难以知晓的心病，也在尝试着属于她自己才能用的破解之道。为此，小珍书记还去外地取经，跟过去的领导学习做群众工作特别是小老板们的思想工作，都是新课题，在慢慢摸索之中。时间过去一个月，又过去一个月，待到第三个月过去的时候，冬天过去，春也进入尾声，有的人穿起短袖衫，这时候，社区电梯改造终于动工。所谓动工，也就是拉了一些沙子和水泥，外带几根钢筋和角铁，准备挖坑打底座，而且只去了两三个民工。没有想到，这个简单的动工，竟让某栋楼一单元反对电梯安装户的反响强烈。很快出来一个短小干瘦的女人，她几乎是跳出来的，立即吼着反对：“谁让你们施工的？我们没有同意。”身子转来转去，像要和人打架。施工人员说，我们是公司安排的，还贴了通知。干瘦女人马上一把撕了通知，双手叉腰，说：“你们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不准施工。”施工的男人愣了愣，继续挖土。干瘦女人就上去推了他几下，更加蛮横。这一天就如此耽搁下去。后来几天，另一个胖胖的女人也出来了，她冷笑一声，说你们要施工也可以，那么我把丑话先搁在前头，后果你们恐怕承担不了。再后来，赞成安装电梯并且掏了钱的住户就有人出来，坚决要让施工，而且和反对安装电梯的住户吵了起来。那么之后，事情就又一回闹到社区，蓝冰不可推脱地又一次出来协调了。在社区，他召开了好几次会议。忽而召集反对的住户谈话，对方和他吵架；尤其是那个刚刚买了三楼住房的班城籍小伙子，激动得要跳上桌子上了。除了三楼的一户河北人持观望态度外，二楼的两户更加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和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既然安装电梯是自愿的，那么他们觉得不需要，别人同意安装他们不管，但是阻挡了他们的采光，那是万万不行的。蓝冰说安装电梯对大家都好，上上下下方便，而且政府有补助，个人出的不很多，加上人人都要老，谁能保证老了之后上楼还那么便捷呢？反对者则说我们愿意锻炼身体，反正不同意。二楼那个干瘦的女人又说，施工会影响孩子的学习，小学升初中，一旦耽误了，那是一辈子的事情，谁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对此，蓝冰只能苦笑，觉得不可理喻。缓冲一会儿，蓝冰忽而又召集赞同的住户开会，让他们私底下再做做工作，那些反对的住户，是不是还有松动的可能？你们勾兑好了，一切都可能比较容易。这时候，上次找他的白发老者说这几乎是刺儿头，尤其是那个干瘦女人和胖女人，和他们说话等于对牛弹琴；胖汉说他们早就上门做工作，可就是油盐不进，二楼不参加也可以理解，三楼不参加，还加大了其他人家的出资数额，而且态度恶劣，实在是难说话。赞成安装电梯的住户中，有个当过东坪县副县长的老常说，这在过去，简直等于刁民，而今反了蛋了，岂有此理！对此，蓝冰哭笑不得，只得安慰他们。眼见赞成的住户和反对的住户针尖对麦芒，难以坐下来沟通，那么原来确定的双方协商，也就不太可能。对此，蓝冰搔着脑袋，眨着眼睛，无计可施。就在这时，或者说从那一天开始，他不断接到上头转下来的告状信，那是反对安装电梯的住户一次次写的，被上面批转下来，更加令人头疼了。从那一天开始，安装电梯只要一动工，就有反对者到办事处和区政府上访，乃至到市政府上访，而且很快就批转下来，那么蓝冰副书记的案头，就有不少上访信，有上面领导的批示，也有办事处的批示，就连社区的一把手书记，也找他谈话。说小蓝啊，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怎么办成这样？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这是对你执政能力的考验，真的，你要认真对待呢！就在这时候，珍珠小区的另一个单元也开始安装电梯，本来是想让一单元带个好头，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这个二单元会不会见样学样呢？一时间简直不敢想象。与此同时，一单元赞成安装电梯的住户，在原来的电话联系基础上，迅速组建了权益维护微信群，发外面的成功案例，偶有短信互相发送，中心意思是要齐心协力，共同维护住户的权益，那个常老县长还找了当时卖房的三楼业主，请他去做新住户的工作，支持一下电梯安装。没有料到，那个新住户很难缠，在原住户找他沟通的时候非但听不进去，还差点动手干起来，弄得大家都很难受。到这年五月，渐入僵局的电梯安装工程眼看成为死棋。反对者告状，还告到省委派驻汉河市的巡察组，市长信箱也反映过好几次；上头要求谨慎处理，不能把为民办好事弄成社会纠纷。出资安装电梯的住户也在到处找人，申诉合理诉求，用外地成功案例给自己鼓劲，还找到《物权法》的相关条款，决定向上面写信。如此不间断的拉锯战，如此的信访和诉求，形成某种力量的对抗，一单元的电梯安装，又会无限期地搁置下去。这时候，二单元传来消息，那个单元电梯安装起步较迟，但不参加的住户没有乱闹，绝大多数的住户都签字同意。这就好比一片幽暗之中出现了火花，事情又有了希望。这时候，社区书记把蓝冰喊去，说你怎么搞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指的是一单元信访不断，施工被动，施工遥遥无期。蓝冰脸色有些发灰，旋即又说，书记哎，这个事情还是有一点光明的，比如二单元就没有坎坷，即将顺利开工。书记说这当然是利好消息，你们总结一下。蓝冰说我了解过，这一批住房是原来地税局的团购房，这么多年了，一单元的许多房子卖了出去，二单元全是原来税局的老住户，都是一个单位的，话就好说，认知也接近；而一单元，居住人员庞杂，处理起来就很困难。书记笑了笑说，你倒还弄得很清楚。这样吧，你再想办法，如果二单元顺利，可以带动一单元安装；而且明说了，现在汉河市的老旧小区都在看着我们珍珠小区，电梯改造上你可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呢！弄好了就是经验，弄不好，就是教训。蓝冰忽然明白书记为何如此关注此事，书记就是书记，统揽着全局，自己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副书记，实在是看不远。但是没有办法，再想想辙吧。过了几天，蓝冰看到某栋楼的二单元果然很顺利，基座打好，钢筋立起来，电梯框架在一天天成型。他最担心一单元那些反对的住户联合二单元的人闹事，现在看来不用担心。眼看着二单元的电梯安装顺利启动，一单元的电梯安装又该怎么办呢？就在这时候，江南社区的小珍书记又一次给他打电话，约他过去吃鱼火锅。“你来不来？你来了，我掏钱；你不来，我们吃，你掏钱。而且，你来了会有惊喜呢。”小珍书记很哥们儿地开着玩笑。他去了。在火锅店卡座间，蓝冰见到小珍书记，还结识了一个小巧的女子。“我介绍一下。这是小可，江南法庭的；这是蓝冰，珍珠小区的书记。”说话间，小珍书记又指了指自己：“我嘛，就不介绍了。”“你就更重要了！莫折煞我了。你是书记，起码当过村支书；我呢，只是一个副的，给一把手打工而已。”蓝冰赶紧说，站起来给女士们倒茶。“不管正职副职，你们都是书记。我呢，小女子一枚，顶多也就是一个法庭的书记员。”小可道，有两个酒窝在打开。“管他大小，那也是书记。好了，我们边吃边聊。”小珍说，大家点头。蓝冰说起工作的难处，说到一个小小社区电梯改造的艰难，别的事情，恐怕就更难了。小珍书记也说了些党建引领上的不易，比如社区的一些党员，党费不按时交纳，开会还不带笔记本，有些笑人。那一边，小可没有多说话，看着波浪翻滚的火锅。“不是法庭进社区，而是司法工作覆盖社区。比如可以建立微法庭，挂个牌子，成为体系，有强大的司法做后盾，工作起来就不那么难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可在说话，蓝冰的心里灵光一闪，有了新的主意。“看看，今天小可的贡献大，我们的蓝书记，都听入迷了！”小珍书记似乎有些预谋地呵呵而笑。由于有一次见面之缘，不久之后，在江南法庭的小可牵线下，蓝冰汇报书记找到汉河的城区法庭，联系在珍珠小区建立微法庭的事情。法院很是支持，不久就挂牌了。微法庭挂牌几天后，蓝冰向法官们说了珍珠小区某栋楼一单元电梯安装的事情，法庭的人说你们注意搜集证据，注意程序，若需支持，我们尽全力。那么之后，某栋楼一单元的电梯安装，就有了新的思路。这时候，已进入六月中旬，热月到来，一轮太阳升起，有些灼热，也有力量。一日，蓝冰把出资装电梯的住户叫到一起，让其提前写材料准备往上递，以期得到领导的批示；又将电梯公司的老曹叫来，和住户一块儿碰头。大家愤愤然，也跃跃然，这正是蓝冰要的效果。几番来去，大家商定，与其这样拖下去，不如通过司法手段解决。有的让电梯公司继续施工，要是有人出来阻拦就拍下资料，作为凭据。对此，蓝书记没有多说，只是引导而已。待到时机差不多了，他才说话，意思是赞成通过司法手段解决，而且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说，珍珠社区就有微法庭，可以提供法律援助；同时呢，蓝冰反对先行施工，那样可能激化矛盾。可以让住户起诉，电梯公司告知反对的住户，之后微法庭介入。大家商定由电梯公司起诉比较好，还一家家签字按手印。又一日，蓝冰将反对的住户喊来，也做了功课。他先说着安装电梯不是坏事，而且家家有利；国家提倡，主要是方便市民，是给大家办实事。再说了，二单元进展顺利，那些原住户都不反对，起码不闹。一单元要是二楼不装，三楼可以装呀，这样可以减少费用。听到这里，二楼的住户说我们肯定不装，而且也没有说安装电梯是坏事；三楼的住户脸色铁青说，我们想好了，不装，要是他们安装，就得有一个说法，否则我们就一直上访，搞清楚，这不是闹腾，是正当维权。这件事情做了记录，算是又一次调解处理。大约又过去十来天，某楼栋出资安装电梯的材料从上头批下来，领导有的画了圈儿，有的说老旧小区改造包括安装电梯，方便市民，是好事一桩，珍珠小区的探索走在全市前列，但一定要大胆谨慎，不能出现新的矛盾。微法庭的人看了材料，决定介入调解，实在不行了，再用流动法庭的形式上手。后来没有什么消息。出资安装户各忙各的，但在密切关注，蓝冰书记和微法庭保持联系，掌握动态，反对的住户呢，也似乎不再跳起来闹了。隐隐约约地，微法庭的同志上门了，其实也是区法院的法官，穿了制服上门找人，一户户，一家家，赞成的，反对的，还有电梯公司的，都在走访。隐隐约约地，法庭与反对的住户见面。二楼的女人，干瘦的，胖一些的，都有了接触，他们面对法庭的人，听了法庭人员的解释，说他们自己也不是坚决反对，是觉得不合理，而且安装电梯影响采光。法庭的人说电梯挂在楼的外面，不影响采光，这一点二单元的外挂装置已经好了，你们可以去看看。之后又说，安装电梯，国家拿钱，你们最好参加，也是享受政策；要是实在不参加，那就不能再闹。在三楼，他们见到一户人家，那一户持观望态度，也是河北外来住户，说他们不反对，随大流，只要符合政策就可以。闹得最厉害的三楼小伙，家里只有女人在，微法庭的人打了她男人的电话沟通，对方不说话，后来就说既然法庭的人来了，那么他就让一步，可有的事情还得说好。施工声音太大怎么办？影响采光怎么办？还有就是只要上面有文件，他就不再反对。这些，微法庭的人都做了记录，还按了手印。那之后，法庭反馈给社区，蓝冰书记汇报给一把手，一把手很赞成，强调工作要再细一些，要考虑到各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同时呢，要让电梯公司保证工期，保证质量，做到一单元和二单元同步推进。至于试点经验材料，也可以着手。蓝冰马不停蹄。找出资安装电梯的住户，找电梯公司老板，讲了社区书记的意见，讲了对质量的要求。“蓝书记，您就看好吧，质量和工期我们保证。只是耽搁了的工期咋办？”他决定抓紧施工，把事情干成。决定把材料弄好，把自己在社区干的这一件难事和好事办好；还决定一旦事情大功告成，他要请江南社区的小珍书记吃烤肉，少不了牵线搭桥的小可，那个小小的法庭书记，那个小巧的爱笑的姑娘。这当中，电梯公司开始加大施工力度，大批地运去材料，加派人手。这当中，蓝冰书记开始上手那一份具有破冰意义的电梯安装典型材料。一天中午，蓝冰书记正在笔走龙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一接，是电梯公司的曹经理。只听得曹经理急火攻心地说：“不好了，蓝书记！”“我们正在施工，一单元三楼的那个小伙子跑下来，躺在工地上了！”（朱 军 2024,7,11，写讫于天音阁，7,13，修订）【作家简介】朱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汉中市作家协会副主席，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已出版散文集、小说集及诗集等文学专集51部，共1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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