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我儿时的一段真实经历。
那是1968年夏季,我读小学五年级。我的家乡,一座因出产钼矿而闻名于世的东北山区小镇,遭遇了罕见的连雨天。
大雨、中雨、小雨,偶尔夹杂着阵阵暴雨。快一个月了,小镇无日无夜地笼罩在雨幕之中,山梁上、山坡下,那些依山而建的一排排石头平房,房前屋后平坦些的地方都已积满了雨水。山坡地带,一条条细流呈网状 向下涓涓流淌。
山坡梯阶上的庄稼,喜涝不禁旱。按往年,这个时节下雨,庄稼一定会在风中,欢快地摆动着腰枝,张开绿叶,深情地把雨水拥入怀中。可是,今年一定是喝得过饱了,任凭躯干横七竖八地 斜歪到了泥泞里。

我的家,在一条几公里长的山沟里,当地人叫它“黑鱼沟”。距居住区外缘五、六十米远近,有条三、四米宽,水深刚没脚面的小河,日夜不息地自上游缓缓流淌而下。人们叫它“白沙河”。
大人们说,在黑鱼沟上游峰峦起伏的山口处,矿务局修筑了一道蓄水堤坝,截断了由山里汇聚而下的水流,依山势形成一座绵延几公里的大水库;
大人们又说,水库最深处有百十米,最大的鱼有上百斤;
大人们还说,水库是专用于选矿的,白沙河水是水库每天排放的选矿回流水。

大雨瞬间又急骤起来。街上有人在喊:“快去看啊,白沙河下来洪水啦”!
我带上草帽 就往家外跑,远远地已听到隆隆地水声。哇塞!“这还是那条温柔、恬静地白沙河吗?如今,已是一片汪洋,河面足有二十来米宽,水势如脱缰的野马,呼啸而过,撞击到河堤上,时而激起两三米高的涌浪。部分河水已漫过河堤,肆无忌惮地朝居民区和大田里倒灌涌去。
大人们在议论,一定是水库的水位漫过了预警线,开始泄洪了。瞬间,一股紧张的空气,开始在居民区弥漫开来。
有人说,一旦大坝溃堤,15分钟就会将整个黑鱼沟淹没。真是太恐怖了!
这时,人们看到,驻矿附近的解放军战士,还有矿上的青年抢险队,肩扛铁锹、麻包,正列队朝着水库方向奔去。
许多人开始感叹,“危机关头,还得是人民子弟兵啊”!

老天好像在故意和人们放对,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大地被激起一层白白的水雾。显然,泄洪的排水量,仍然抵不过水库上游山洪汇入的补水量。
居民们接到了紧急通知:“各家各户,要24小时有人值守;听到三声枪响,准备撤离;听到三声炮响,放弃一切,立即上山”。
人们已将贵重物件搬去山上朋友家里。一些胆小,或是腿脚不好的人,已陆续开始撤离,投亲靠友。剩下的人们轮流值守,严阵以待。
白天,透过雨雾,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库大坝右侧庙山峰顶,屹立着一排礼炮。
最为紧张的那一天还是来临了。下午3点多,大雨滂沱中,大坝方向传来了三声鸣枪示警。
整个居民区一片寂静,偶尔有人顶着雨跑到街上,焦虑地望向庙山山巅。如果听到三声炮响,预示着留给人们的时间是15分钟。

谁曾想,枪响预警不久,瓢泼大雨却骤然小了。
晚上10点多,持续了40几天的大雨,眨眼间戛然而止。
夜,12点,已是漫天亮亮的星辰,调皮地向人们眨巴起了眼睛。
雨停了!天晴了!第二天一早,红红的太阳终于羞答答地爬出了地平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只有庙山峰顶的礼炮,足足站立了好些天才被拆除。

事后,有人说,就差半米,水就漫过大坝了。这就是天意!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要不是解放军,还有矿务局抢险队的工人们,不顾个人安危,顶风冒雨,歇人不歇马,昼夜不停地装运填满泥沙的麻包,加高加固了堤坝,后果早已不堪设想。是亲人解放军,是英雄的工人兄弟,用他们的勇敢、无畏和牺牲精神,挽救了大坝,挽救了我们的家园。


鲁鲁文学
主编/审稿:鲁桂华老师
剪辑/美术:路萌
第一千零三十五期
《“连雨天”的经历》-徐龙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