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我爱人因为肝硬化，我陪着他到戒酒中心戒酒。有段时间爱人总是腹泻不止，医院找不出原因，用药也不见效，经过十余次大便化验，有两次在其中检验出有红细胞。大夫让我带着爱人到条件好的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要去的那家医院,在老百姓心里是青岛最好的医院，床位非常紧张。经过很多周折，终于在这家最好、最大医院的消化内科住上院。 接下来就是全身检查，最后医生告诉我们是结肠息肉早期病变引起的腹泻。消化内科主任给我爱人做了结肠镜息肉切除，这个手术在我看来就像是做了一次肠镜。
手术很成功。由于担心化疗对爱人的肝脏伤害过大，我问主任用不用化疗，主任说肠息肉早期癌变，一般都是切除就行了。出院之前，主任特地叮嘱我，因为还有很多小的息肉，一次手术全切除，怕创面太大。三个月以后，还要来切除其余的小息肉。经过几次的接触，我觉得主任医者仁心,温和儒雅，是个受人尊敬的好医生。爱人来住院，只要是他给爱人做手术，我感觉特别安心。出院的时候，主任叮嘱我一年复查一次。我从内心里对主任非常感激，觉得真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做术后复查。在我的认知里，癌细胞是会跑的。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怕它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因此我一直催促爱人去复查。孩子马上要高考了，爱人牵挂孩子的高考问题，想等孩子考完大学。所以孩子考试一结束，我就陪爱人挂了主任的号。说明了术后住院复查。按照我固有的印象，以前在这个医院里，不托关系的话，正常半个月能住上院，已经是非常快了。我记得爱人在做第二次息肉手术的时候，安排床位的大夫告诉我们床位紧张，爱人如果只是息肉切除的话，可以两个月以后再来。这也说明这个医院床位紧张到什么程度。我本来想着孩子考完大学，等成绩出来，半个月的时间,大学志愿也就报完了。那时候差不多爱人也就可以住上院了，我也可以专心陪爱人复查。
可是让我措手不及的是，第一天门诊，第二天核酸出结果，第三天就住上院了。住院第二天就要做手术。且不是做肠镜复查，而是做胃镜。说是因为肝硬化引起的门静脉高压，导致胃底静脉曲张。爱人在电话里说：大夫说，如果静脉血管一旦破裂，大出血，根本来不及抢救人就没了……。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是真心不愿意给爱人做这个手术，我是想等爱人查完体，就到肝病专科医院中西医结合治疗。因为考虑肝病专科医院的检查仪器可能没有这个最大医院先进。所以原本打算在这个医院做完体检，马上到那个医院住院。可是我听爱人话里的意思是他非常担心出血，担心出现意外。我自己也怕真的像大夫说的那样,一旦出血来不及救治，让我追悔莫及。手术那天，是孩子陪着爱人去的！我在单位上班，孩子电话催交费。我还奇怪，押金都已经交了，怎么又要交费。手术做完以后，爱人全身开始发黄，腹部隆起。医生通知我们说是我爱人急性肝功能衰竭！所有的抢救措施都用上了，还是没有效果。医院又让做人工肝。所谓的人工肝，其实就是换血。第一次做人工肝,我记得花了一万三千多。医生说,先做几次,观察一下肝功能指标有没有改善 ，后续可能要做肝移植，让我再准备70万。 一瞬间，我觉得天都塌了。不就是住院做个结肠镜复查吗？怎么就成了肝功能衰竭了呢？病床上躺着生命垂危的丈夫，医院说是需要肝移植；医院要求缴纳高昂的治疗费用；还有关系孩子一生的高考志愿填报；我自己维系生存的工作也不能扔下；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照顾。千头万绪，这可怎么办呀？我的人生走入绝境！还是好心人多，单位的领导同事伸出了援手！我要感谢我们单位的领导，同事。特别感谢我们单位的宋科，他们不但个人给了我资助，还在单位给我发起了募捐。而且给我批了长假，让我可以在医院专心照顾爱人！治疗的过程痛苦漫长，特别是人工肝动脉穿刺，埋管。每天消毒、换药、腹水穿刺、引流。看着病床上遭受病痛折磨的爱人和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对我的心理是一种残酷的伤害。爱人生命里最后的这81天，成了我人生挥之不去的梦魇！这81天里我的心一直在十八层地狱里晃悠。检查的指标好一点，就往上忽悠忽悠，指标不好，就会一直往下沉！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眼看着爱人的生命一点点离你而去，你却无能为力，那种悲伤、绝望，五内如焚的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可能理解的。苦苦等了两个多月的肝源来了，却没有给我爱人手术，安排给了别的病人。我以为配型不合适，去询问医生，可是主治大夫却告诉我配型合适，因为肝源有脂肪肝，我爱人的病重，给我爱人做肝移植有可能人财两空。可是，不是病重的人更应该先换肝吗?为什么没人问我一声，就给了别人？不管能不能成功，换肝，至少有活着的希望啊！就算是1%的希望，在他身上可能就是100%的存活啊！没有肝源,就只能等死呀!我卖了房子，众筹了善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是想让我爱人活着啊！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肝移植的最后希望也破灭了。医院里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什么时间能有新的肝源？真的是肝源紧张？还是别有隐情？
我刚到医院陪床的时候，问起爱人是什么原因忽然变成急性肝衰的？医生说，我爱人本来病情就重，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出现了不好的结果。再问:是什么风，什么草，医生就不肯说了。问别的医生，有的讳莫如深，有的顾左右而言他,有的直言怕我录音。主治大夫直接问我,爱人治好了,会不会转头把医院告上法庭。我一直疑惑，医生们在担心什么？是怕真上了法庭,不但现在的治疗费用医院要承担,人活着后续的治疗费用也要承担吗？我想的很多很多，但是却找不到答案。
爱人是睁着眼睛走的，我知道他走的不甘心！爱人是怎么走的？我想知道真相，医院里却没人能告诉我。爱人去世后，办好后事，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我决定追寻一下真相。我知道,爱人没有做尸检,我没有直接证据。我的亲人，朋友，领导，甚至爱人的父母都反对。婆婆说:人已经没了，就是官司打赢了，也就赔点钱。我问婆婆，难道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有了，难道连一个问问的人都没有吗？我不是没找过医院，可医院的领导不出面，医务处的人只是敷衍，说是病情发展变化难以预料，医院治疗没有错误。我也明白，医院是欺负我一个女人，没有能力和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晾着我，想让我知难而退。但凡有路走,谁愿意打官司?我最终通过很多人的帮助找了专业的医疗方面律师，在律师的帮助下，首先进行医疗鉴定。参加了法医鉴定会后，我才知道，爱人做的这个手术，目前的专家共识是，没有消化道出血是没有必要做的。这个胃镜手术可能造成了肝功能衰竭。可是在做手术之前没有医生告诉我们有这么大的风险啊！我不明白的是，作为三甲医院的专家，一个科室的主任，他不知道这个手术没出血，可以不做吗？他为什么让爱人做这个手术？我想破脑袋也就想到一个字:因为“钱”！2020年，一种叫新冠肺炎的传染病在中国肆虐，人们谈新冠色变，很多人怕感染，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一下子，很多医院变得门可罗雀，就是平时摩肩擦踵，天天像赶大集一样的这家三甲医院，也传出2020年收入腰斩。医生护士薪资降低。据说有牙科医生，一个月只能拿到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主任专家是没有问题的，可那些顶着房贷，车贷的年轻人，生活品质肯定是要受影响的。难道这就是做这个手术的原因和依据。大夫手里的这把刀，用的好，是救命刀，用不好，就是把杀人的刀。像这样明知手术做了会死人,为了钱还去做得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本来我爱人可以活五年，救治得当可以活十年，二十年。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找到合适的肝源。可是人没了，什么都没了!过度医疗，为了利益的医疗，是这些害了我的爱人。医院说没有不想治好病人的大夫,律师也这样说。我信,我也愿意原谅。我只是觉得,做为一个普通人，没有医疗知识，如何去选择好的医院？如何选择好的医生？对医疗知识了解的不对等，医生和医院掌握着医疗知识和医疗资源，我们普通人选择医院和医生就像是一场赌博，万一赌错了，选择错了医生和医院，万劫不复，身死魂消!爱人已经走了三年六个月零十二天.我也才刚刚从痛苦的泥沼里爬出来。是的,我遭遇了不幸,但同时,我也得到很多好心人的帮助和鼓励。在这里，我还要感谢孩子的初中和高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还有所有帮助过我们的孩子的同学家长，社会上的好心人，和我的亲朋好友！在我家深陷绝境的时候，给我们的帮助和温暖，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您们是我人生至暗时刻的一束光，让我以后的人生，有光相伴。
作者简介：张秀娥，1973年7月出生，原籍莱西，现居青岛。热爱文学，喜欢阅读，写作。1993年-2001年，在青岛早报，青岛晚报，半岛都市报上发表文章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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