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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城(组诗)
·田玉川
纸币子弹
又一次
向城门发起冲锋的浪潮
可一碰到
弹雨的横扫
那成排成排的
勇敢和崇高
就一个一个被击倒
一批批俘虏
那浓浓的思慕和骨折的腰
正好铸造
守城的新式枪炮
而射击的子弹
竟是一卷卷带血的
钞 票
只要瞄准城外
那不断扑来的新目标
城墙
就越守越厚
越守越高
钞票大战
钞票的呐喊声
冲锋声
厮杀声
突破了保险柜的最后设防
夜的密码砰然脱落
两军对垒战犹酣
这一队
攻占了办公室
昂然端坐在老板椅上
向大厦发号施令
另一队
伤亡过半
落荒而逃
去城外寻求黄金的援军
发誓在佛晓前
反攻血染的阵地
市 场
市场价格的血液
一旦源源
输入商品的毛细血管
经济的肌体
就会流出
色彩 款式 音响 图像
味道 重量 长度
国优名牌和土特产
不分级别和门第
在摊位频频约会
大大小小的百货
毋须动员
纷纷走进了
百货亭 商店 门市部
连英法美德俄的语言
港台的繁体汉字
不约而同地
来到商标上潇洒地
亮 相
智慧和道德
确已公开摆放在货架上
任阳光选购
道德永远有定价
智慧始终在浮动
每个欲望
都有选择的权利
手和手
竞相传递着
竞争满足的快感
信息的耳朵
伸向了
有声或无声的角落
谈判的艺术
流行在
钱夹和提包
支票和密码
纤细的和粗大的手
之间

(插图:呆呆 )
商 战
纽扣密集的子弹
刚把塑料的据点射穿
羊毛裹着风沙
向钢铁的碉堡发起总攻的呐喊
酒瓶投向正在撤退的彩电
冰箱调虎离山
把大米进城的路切断
西装引蛇出洞
围歼失去抵抗的蚕茧
山楂声东击西
俘虏武装到牙齿的电风扇
打火机围点打援
火烧亭亭玉立的君子兰
轻骑机智灵活
怎敌鱼虾乔装打扮
书刊巧施美人计
药材难过英雄关
玩具摆下鸿门宴
皮鞋金蝉脱壳出险滩
西红柿负伤下火线
鸡蛋陷入伏击圈
胡椒粉惯用道术障眼
木材难抵甘蔗的九节鞭
茶叶中了连环套
化肥奇袭大蒜
棉花团团包围香烟
电子钟伏击汽车的大兵团
商 城
一
随你穿越商品的明碉暗堡
归来后疼痛难忍一遍遍抚摸伤口
你采购的微笑已在超市畅销
我还真抓不住你那双无形的手
你飞翔在高楼的丛林间播种绿茵
竟能让钢筋水泥激动万分
我挥舞所有的树叶拥抱你的倩影
可举目桌前早已细雨纷纷
你将那一半世故悄悄装进西服
海浪和漠风都在你的秀发间流过
你的凤眼竟能看透灵魂的五脏六腑
既是滋润生命的水又是燃烧岁月的火
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堵千年不倒的老墙
为了长相守 鼓足所有的勇气奋力一撞
二
从硝烟弥漫的市场归来
风度翩翩潇洒依旧
笑声荡漾着激情万分的商海
俗风捏碎在一双纤手
指挥智慧的军队攻城掠地
柔声细语竟能击毁铜墙铁壁
屡屡跨越价格的陷阱如履平地
强者只流汗流血不流泪
从不让谎言在契约中立足
无耻张开大网岂能团团围困
甘愿承受正直换来的附加的痛苦
胆识总能冲破牢笼叩开天门
真想追随去市场挥枪跃马
冲出一条血路哪怕中弹倒下
商场
一
良心摆放在货架上落满了灰尘
人格一次又一次大降价依然无人过问
积压的道德打不开库房的铁门
抢购的欲望被挤碎了灵魂
伴随着商品搭配的笑容不值一分一文
议价乳房沿街不知拍卖给了何人
倒卖的思绪被反复查问
唯有肉体是属于自己的资本
二
灵魂蠕动着大群大群的红蚂蚁
人格霉变成了散发尸臭的垃圾
走过的路条条倒立
苏醒的目光又渴又饥
富翁们纷纷沿街行乞
只有贫穷是耻辱的标记
疯狂决定着价格的高低
谁在向岁月廉价拍卖自己
三
走私祖先的尸骨正蔚然成风
暗箱内小姐交易生意兴隆
鬼神又培育出了新的优良品种
角落里收获不尽复活的幽灵
头顶炫目的光环滚出颗颗汗滴
跟在身后的富有衣袋一样空瘪
愿意不愿意都得一步一步行乞
脸皮已变成旧货币在收藏中停歇
四
电话铃声把上午切割成五十大块
每一块都鲜血淋漓在办公室狂躁不安
红蚂蚁成群结队从脑壳蛀进去又蛀出来
纸堆间蠕动的灵魂呻吟在字里行间
愿意不愿意都得凝视电脑的脸色
最简单的语言往往蕴涵着最复杂的内容
从信封里伸出一只纤手在口袋抚摸
那双还未寻到穿它脚的鞋摇晃在报缝
撕下沙发上端坐的微笑检验防伪商标
钞票背面竟露出长长的猿猴尾巴
倒立的裙子间滚落的银元在地毯上赛跑
口红从烟圈中绽开了合同的系列密码
老板椅转回到去年秋天那个黄昏
只有香腻的风才能吹开那一扇扇关闭的门

(选自田玉川新诗集《人的密码》中国文联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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