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含泪的微笑
文/张英芳
周末,照例是清扫,在清理车库时欣然寻得已惠存了近30年的书(三毛的《送你一匹马》),熟悉的书皮泛着些许斑驳的黄。我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清晰可见 。那天,您亲自陪同逛了百花洲书店。我模仿着您平日用干支标注日期记事的习惯,那天——癸酉年八月九日。流去的岁月了无痕迹,而我,跌进了时光的隧道,秒变回了那年夏天的孩子,情切依旧。斑驳的记忆小岛,在时钟的韵律中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小时候,父亲(共和国的同龄人)在我(们)的心目中,威严如山。父亲沉默时,我们姐弟四个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在四姐弟当中,数我最为调皮,所以,经常是趁着父亲神情稍舒缓时,我们个个就像野孩子似的唇枪舌剑着。现在想来,那对于当时的我们,曾经近乎为一种奢侈……
平日,在家里,难得看见父亲的身影。于是乎,工作成为了您的第一要著。自然,那年头,您是晚婚晚育的典范,竟也让我们赶上改革大好时候;零食是我们的最大奢侈,而我们四个,偶尔却也可以分享到红精灵(这可都是领导馈赠于您的礼物哩)。所以,每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我似乎就闻到了苹果的清香;所以,常常是梦中的苹果竟然像是长了一对翅膀,远远地微笑着一如翩然的蝶。在我的记忆中,很少有和父亲搭腔时,在我们看来,父亲俨然一个十足的“客人”;而母亲,一方面要应酬,另一方面,又要操持家务,几乎很少有时间过问我们四个学习情况,母亲,毅然担当起了“临时”父亲的角色。在这种极为特殊的环境下,我们各自养成了自觉完成作业的习惯。
记得在一次乡统考中,我的语文是满分,然而大概由于老师的一时疏忽吧,其中黑夜的“夜”,原本是个独体字,而我却马虎得很,误以为是左右结构。您近乎命令的口吻,是的,我必须立马向老师解释情况。当时的我很是委屈,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更令我刻骨铭心的是在四年级时,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大伙儿照例是每日的“家常便饭”——议论起各科目老师来。“哼,还老师哩,居然也会写错别字!”“……”后来,不知怎么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也不知哪个“捣蛋鬼”居然神速“告发”了我们。您知道后,第一个当然就是惩罚我了。当时的您,一脸犀利的目光,胳膊一挥,我的两个膝盖同时落了地,足足有两个小时。之后,我当然还得写下保证书。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负荆请罪”,“廉颇”了一回。现在想来,当时的情景就如同刚才……
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未加思索毅然填报了师范院校。参加工作后第一次领到的薪水,虽为数不多,却格外地欣然,原本计划将其作为远在北京就读的弟弟零用(其实,您一并为我留着)。上班的第一天,您亲自为我送行。一路上,父亲的话特多,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那一刻,我才蓦然发觉,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在那饱经沧桑的容颜里,我分明读懂了天下父母寄予儿女满腔眷眷的心,满怀拳拳的情;而每每下班回家,您第一句话就是“还适应吧”,我的心总是暖暖的。之后,您便习惯地洗耳恭听,分享着我在学校的点点滴滴。做了半辈子的一校之长,我竟然发觉,我的父亲大人竟然是如此地可爱!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一旦违反章程规定,无论是谁,决不讲情面。固然,奉承之属,贿赂之辈,必然碰钉子无疑!
刚参加工作第一天报道时,父亲亲自护送我去了单位,之后,陪我买了生活日用品,临别前再三叮嘱我:安心工作,以校为家;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这些是工作的真正法宝;在公公婆婆家,尊敬二老,视其如父母(着实如此,和公公婆婆相处了20余年,从未红过脸)……
岁月荏苒,父亲在最后的半年,病魔一直折磨着他……说话已相当吃力,很少开口,只是勉强地微笑着听我们说话。父亲用一种幽远怅惘的目光凝视着我,气息非常地微弱,努力地对我说:“心情一定要保持愉快,每天要坚持锻炼。身心愉悦地迎接每日工作……”离开他时,我心如刀割,我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来看望父亲,多和他说说话。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再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那天早上竟是我们父女间的永别……
夜阑人静,执一笔,任思绪翻涌,将逝水流年倾注于方寸屏幕。不听使唤盈眶的泪水,瞬间幻化成源源不断水流的平和,那山峦的静穆,那海底的庄严,汇聚成静静流淌的心流。——水往低处流,而最低处,即便是海……清风拂耳,远处隐约传来故乡山谷里的回音。久违了,故乡袅袅炊烟升腾时您常常呼唤着丫丫的乳名!久违了,遥遥切切愈远愈近的叮咛,像极了晚风轻抚脸颊时的歌谣,遥远而亲切……
玉宇无尘,
此刻,
无声胜有声……
作者简介:
张英芳,女,笔名:音乐的孩子二丫。一枚七十年代的乡村孩子王,一颗似乎总也长不大的文艺心。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人,进贤县中华文化促进会、县作协、进贤文学传承研究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网、江西作家网、仙女湖杂志、散文网、栖贤山文韵、文韵荟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