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的女人

         作者/李巧玲 

男人雇车运来了水泥沙子和钢筋，打算在东北角落盖间厨房。把活儿承包给了队里的老张。老张组建了十来个人的工程队，承包附近几个村子的建房、盖大门。

天刚透出曙光，婷婷就起来了。婆婆随后就起来了。今天是工程队来家里的日子。婆婆叮嘱婷婷，把厨房（临时搭建）收拾干净，菜板更要刷干净。婷婷突然觉得，婆婆这么说是一直嫌自己不干净？工程队的小孙负责烧饭，其他几个尕媳妇当小工。老张提出要借家里的暖瓶一用，婷婷找了许久就是找不到过年时新买的一对不锈钢暖瓶。婷婷很疑惑，家里的东西难道会不翼而飞？过了几天，男人告诉婷婷，婆婆把暖瓶锁在库房里的木头箱子里。

一天早晨，跟往常一样，婷婷洗漱完就钻进了厨房。虽然时已至暮春，早晨还是有点冷。婷婷舀了一瓢水倒进了电茶壶，不一会儿，电茶壶唱起歌来。婆婆走了进来，说：“烧水怎么不用炉子啊？”一边说一边把冒着大气的水倒进了茶壶里。

婷婷愣在哪里，什么都没有说。中午，炉子不用时，婆婆抽出灰匣把灰倒在火上，再找个盖子压着，把火封上。

婷婷瞌睡少，每天她都是第一个起来。她洗好土豆、南瓜，准备烧一锅土豆南瓜。她知道家里人都爱吃。插电，摁钮，炒锅一会儿就热起来了。倒油，轻轻晃动锅体。不知什么时候婆婆进来了，朝锅里看了一眼，说：“怎么倒这么多油啊！”边说边把一大半的油倒了出来。婷婷站在一旁，无所适从，悄悄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婷婷闻到一股焦糊味儿，婆婆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厨房。吃饭时，公公看着发黑烂乎的菜，说：“这做的是什么饭哪？”婷婷没有出声，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有说话。

新屋建成后，男人提议去新屋住。生了火，屋里也不是很暖和。下午，男人找来废弃的木棒煨炕。傍晚，屋子里飘出了浓烟，炕烧着了，新买的床单烧了一个大洞。男人脸红了，婷婷憋着没笑出声。

次日早晨，男人出去上厕所。婷婷正准备给孩子穿衣服。突然婆婆闯了进来，说道：“大清早的，给娃娃不穿衣服干啥呢？感冒哈里！我儿子挣钱不容易啊。”

听到这，婷婷积攒在心底的怨气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个老阿奶，说的是什么话？你心疼你的儿子，我也心疼我的儿子。再说，我的娃娃感冒了我有什么好处啊？”婆婆僵在哪里，不知道说啥了。

队里的几个老太太喊婆婆一起下馆子。婆婆起初很开心，转念一想，一碗面就得十块钱，够一家人吃一天的馍了。孙女要过生日，婆婆把卖菜的四百块钱给了她。孙女晚上回来，直嚷嚷肚子饿……

“卖西瓜，卖西瓜喽！”小贩的吆喝声由远及近，男人知道婷婷爱吃西瓜，抱了两个大西瓜进来了。第一天一家人吃了一半，第二天吃了一大半，第三天剩下的两片已经有馊味了。婷婷正打算扔掉，被婆婆看见了，“这不好好的嘛，”说着拿起来吃掉了。天黑下来了，婷婷出去上厕所，婆婆的房里传出电视的声响，灯关了。

三年后，婆婆生病去世。大姑子整理遗物，好几件衣服连吊牌都没摘。供桌上献着十几种反季水果。一大捆一大捆的烧纸变成灰烬。

婆婆的大孙女说：“要是阿奶活着，骂死给里啊！花这么多的钱买纸烧！”

大孙子说：“你以为我阿奶好吗？她给我们的东西都是放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