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两把伞
文/符江
在那个烟雨茫茫春风微微的傍晚,我像往常一样漫步在杨柳依依、波光荡漾,小桥流水、轻舟漫荡的红城湖畔。虽说是春雨吹面人欲湿,眼前却是游人不减,男女老少,纷红骇绿,欢声笑语,尽在烟雨中。
我穿过拱桥,徜徉在柳堤花丛绿叶之间,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美景良辰。
在翠绿依依的堤岸上,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个镜头:风中雨中,一位约莫50多岁的儿子给80多岁的白发苍苍的父亲撑伞。父亲依坐在轮椅,在入神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他在看小说,品散文,还是在读唐诗?不晓得。这儿子一只手扶着轮椅,另一只手打着伞小心恭敬地向着父亲倾斜,生怕父亲被风吹雨淋。那伞不大,无法遮挡父子两人,结果是父亲安然无湿,而儿子的头呀背呀被吹了个透湿。
斯情斯景,我怦然感到,这是一幅令人心动的人生画图。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无法看清这对父子的面容,也无法猜测父子俩此刻的心境;我不是雕塑师,也不是诗人,无法创作出令人心怦动情的雕塑或诗歌。但斯情斯景在我的眼里,绝对是一种人间真情的定格:这是一尊天伦孝爱的精美雕塑,更是一首孝爱亲情的无言的诗,它洋溢着千百年来中国人浓浓的敬老孝老、天伦爱亲的传统美德。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50多年前,你很可能会看到这样的光景:这位今天为父亲撑伞的儿子,当时还是在襁褓中咿呀哭闹的婴儿,不就是当年这位年轻的父亲给他撑伞,为他遮风挡雨而慢慢长大的么。
是的,在每个人的生命历程中,无不有这样么一幅又美丽无比的人间胜景——从在母亲的胎盘里生成、在襁褓中吮着母乳到上幼儿园,从到背着书包学堂到攻书拼搏上大学,到工作结婚生儿育女,都不时无刻地得到父母无私的辛苦养育、精心呵护。天下的父母们,总是在默默地举着那把为自己的幼儿遮风挡雨的伞。
星移斗转,随着时光的推进,天下的父母总是挡不住岁月的摧残,无不在大爱中慢慢地老去,而接下来的是最美的“角色转换”——轮到儿女们撑着伞为其遮风挡雨了。
由此我想到了人生的伞。人生从来就有这么两把伞:小时,父母为给我们撑伞,为我们遮风挡雨,让我们健康长大;长大后,我们给父母撑伞。他们老了,我们给他们遮风挡雨,给他们关爱和温暖。这是“寸草心”对“三春晖”的回报,这是爱的进化,爱的传递,爱的轮回,爱的升华,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的逻辑,是大气磅礴壮美动听的亘久不变的爱的交响曲。
不由想起了我们的家。我们五个兄弟姐妹从小出生在海南岛东部一个小县城里,从小就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成长。少时父亲去世,是母亲用那份微薄的工资把我们养大。那个年代,母亲虽含辛茹苦,但无愧无悔,甜苦自知。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我们长大了,各奔前程且事业有成,而母亲却慢慢老了。我们对她感恩爱护有加,不让她操心,不给她忙活,不让她受凉,不让她饿着,不让她没钱花,让她以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和方式欢度晚年。逢年过节,我们都要为她祝福,买礼物,添保健品,上红包。每年的大寿是家里的头等喜事、大事,我们几个都会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赶来祝贺。我们的家呀,同样是在撑着这平淡而又无比美丽的人生两把伞!
生活中何尝没有这样感人的伞。我生活在美丽的海南岛。这里有着不少当年志存高远、踏海而来创业发展且事业有成的朋友。张兄便是其中的一名。他曾经是岛上一所名校的名师,后来又辞职在一家教育集团做高管,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可这两年他却没有任何声息。一天,电话向他问安,才知道他已回湖北老家两年有余。问他或老家干什么,他回答说老母亲快九十岁了,体弱多病,我回家是给老母照顾尽孝。他说他每天给老母做饭煮药洗澡按摩搓背,还携扶老母散步,给老母唱戏哼民歌。尽管老人家的病情总不见好,但丝毫没有改变和削弱他心中那份孝爱和坚守。在电话里,他说他很快乐。刹时,我感到他很伟大,他在撑着那把爱亲而大美的伞。
啊,人生有老幼,亲情两把伞。让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撑起这亲情浓浓的这两把伞!

作者简介:
符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晨窗集》《县长与牛》《谈笑风生》《青春无烦恼》等多部,1994年,杂文《县长与牛》一文获《人民日报》金台杂文随笔奖;2010年,散文《母亲的泪》获“中国当代散文奖”;2012年,散文《美丽的海南 可爱的故乡》获《散文选刊》“全国散文奖”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