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击木（小说）
刘国琳
夏天正午，宋喇叭在村东井台摇辘轳打水，听身后小心地问，老乡，敢问九道湾雷击木怎么找？
扯过井绳拎出水桶，稳当地放井台上，回头看是个小老头，精瘦，满身风尘，小眼睛闪射着专注固执的光，推个独轮胶皮轱辘车，上面装满行囊，四川普通话口音。
见宋喇叭望着他，他放下车，拱起双手，又指指水桶，宋喇叭点点头，他蹲下身子，搬歪水桶，脑袋埋入刚打上来的拔凉扎牙水桶，像牛羊吱吱痛饮，不一会儿吸进去一指深，感觉这小老头阳气挺足，蛮有钢火。
你自个敢找雷击木？
俺命硬，非找雷击木。老头砰砰拍打胸脯。
你是老道做避邪法器？
不。
你是捉妖师，用它制造圣木？
不。
那你是生意人吧，要用雷击木做手环项链，给小孩使用“不着邪”，好养活吧。
也不是。
这番盘问，勾来一堆井院边大柳树荫凉下的男女老少，叽叽喳喳过来看热闹，比麻雀吵闹。
老头舒口气，将独轮车推到树荫下，从行囊中轻轻地请出一张头宽尾窄带弦的黑色木头，搭手推车横梁上，再回井台搬歪水桶，倾一波清水净手，掏出一方洁白绸帕，蘸干水珠，坐上乡亲递给他的苞米叶编排的蒲团，双手起范落势，一抚琴首，一抹琴尾，弹拨揉擦抹压，那七根弦叮咚作响，宛如溪水入怀，清净人心。
宋喇叭一旁欢喜，好呀，这音像清泉出山，清风拂柳。这音是鱼儿跳跃，百鸟欢歌……
小老头惊异，住琴，握住宋喇叭手，知音呀，伯牙弹琴子期听，你懂这个？
宋喇叭头摇拨浪鼓，你说啥玩艺呢，不懂。我，会吹喇叭，拉胡琴，乡下汉凑合玩的。
两人你言我语，把乘凉庄稼汉听得瞠目结舌，气不敢喘，孩儿不再打闹，鸡狗不敢喧嚣。
宋喇叭主动当向导，操起一杆红樱枪握手里，走八九里干河床，河卵石像一个个火盆，隔着鞋底也烫脚，两人像跳芭蕾专捡砂土地走，烤出全身透汗，一个时辰才走到九道湾沟门口。但见四面高山环立，挡住外面太阳，两道巨石夹出窄窄石门，里面暗不见底。听到动静，扑腾腾飞出一群蝙蝠，吱吱叫唤，翅膀扇动出划破风幕的尖啸，吓得宋喇叭双腿如筛面，结巴起来，老哥，咱别进湾了，忒危险。
难不成有吃人兽？走，怕它个锤子。
从沟门往里，得走八道湾，又是五六里羊肠山路，没一丝人间烟火的，经常有狐鹰蛇狼出没，当年曾经是土匪窝。
九道湾在最深处，挂在千米高白狼山西北坡褶皱山脚里，如巨大翁城，入口狭小，翁肚宽绰，像个农家腌菜坛，树木苍郁，密不透风，各类野兽抢夺适宜地盘建窝，日夜不息各种叫唤，让人头皮发麻。天气阴沉下雨飘雪刮嚎风时候，还隐约传来人喊马嘶，刀枪相错动静，能吓死胆小的人呢。
老头问，这吓人凭啥？
当年，这里是曹操北征乌桓的古战场，一场遭遇战后，乌桓从此消失，曹操统一北方，说书唱影还有历史书本上都这么说的。
不怕，往里闯就是，世上只有人最可怕。
还有，这里经常闹闪电霹雳，雨雪天这样，晴天有时也这样，要不哪能有雷击木呢。
对对，就找雷击木。
你究竟想做啥？犯得上这么玩命吗。
不用问，看见了再说行不？
战战兢兢摸进九道湾，群山挡住了外面天光，里面朦胧暗黑，两人适应好一阵儿，认真探查，竟然由下而上建有五阶荒弃堤田，有一处三间房舍地基遗迹，有眼被沙土掩埋仍旧滚动清水的山泉。再攀登拐过山角，一个高台堤阶石缝中，并肩长着两棵一人合抱的树木，干枯断裂枝杈纠缠交错，分不清彼此，主干被雷电烧灼漆黑，扯开几道通天裂口，多处被斧砍锯割，仅剩两人多高残余桩柱，像未烧烬的蜡烛萎缩残喘。
小老头失态地连跌带爬扑上前去，抱住残桩，失声痛哭，震动山谷狼哭鬼叫，他好像见到了离散多年的亲人，拍打自个嘴巴，我来晚了呀，可惜呀可惜呀，暴殄天物，罪过罪过呀。
宋喇叭十年前跟一群乡亲来过，知道树上方十几米，有个天然岩洞，洞口仅容一人蹲身而入，里面却两人多高，三十几米深，洞壁深处常年滴哒山泉水，应急时可存身立命，对付野兽。他拉起老头，用木棍敲敲打打，拨开荆棘，吓唬蛇和野兽让路，找到杂树茅草遮掩着的洞口，再使劲跺脚呼喊，往里面嗵嗵嗵地扔一顿石头，只轰赶出几只松鼠，没有危险，才进洞里，好像有暗洞通风透气，也不潮湿，不闷热，倒是个闭关修身养性之所。
老头举手，阿弥陀佛，上天眷顾，我有现成存身之地呢。将行囊推上来，先点燃马灯照亮，发现山洞宽敞，干爽，能容纳百人，再打开百宝箱，摆好斧子短锯手工钻，刨子锛子凿子墨斗，砍刀菜刀马刀，煮饭锅碗盆碟，米面粮油，床板被褥雨衣斗笠，剪子蜡烛火柴旱烟，牛皮纸硬纸板卷烟条笤帚抹布，一一铺展开，有了家的烟火热乎劲。
清理干净地面，折叠支架放稳，铺了那张古琴，老头跪坐岩洞，对着洞外的雷击木抚琴，那声调如诉如泣，诉不尽惋惜遗憾之意，山谷如同巨大音箱，将这缠绵刚劲浑厚又激越的音符扩充放大，散播很远很远，深山有了狐狼的响应。
宋喇叭眼泪不知不觉地被勾引下来，如串珠扑拉拉散落坠地，自己活了四十多年，因为父母早逝，家贫，至今光棍一人，只有村庄唱剧耍秧歌，办红白事才请他吹喇叭，拉胡琴，混有一席之地，想想窝囊委屈呀。
你哭个啥？老头问。
宋喇叭将这些年的遭际，伴着琴曲一一道来，老头点头，喃喃自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不急，冲你知道我这古琴雅意好悟性，有你过上好日子那天的。
宋喇叭跪地，我认你做师傅，也教教我这古琴吧。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伺候你，走到哪儿都行。
我先不走了，就在这扎根落草。
啥，这生死之地，怎么生存。
你看，这九道湾如同山海关瓮城，一口进出，易守难攻，地远心自偏，而无车马喧，我寻找几十年就想找到这个世外桃源呢。
对面那两棵树，同根同穴生长，上百年，却不是同种树，认识什么树吗？
不知道。
一桐一梓呀。它们本来生存于中原、江南地带，却联手独自生长在不适合生长的辽西深山，奇也不奇？哪个先人种的？这里没人敢落脚不可能。那么，只能是鸟儿杰作，它们食用两种树籽后，迁徙千里落脚在儿，排解落入石缝，恰巧同穴，没被松鼠野兽吃掉，遇到风调雨顺，触地生根发芽成长，人烟罕至，野兽出没，战乱兵匪，没人敢进山收拾山珍野货，他们得以自由生长，百年后才有这番体魄。
观察地势没，周围有七个山头，像七星连珠，看看，唯独这树高立最高头，一览众山小。高瞻远瞩风景好，可也招惹雷电屡遭劫难呀。如果她俩低于任一山头，也就平安无事。
乡亲发觉宋喇叭被老头吃了迷魂药，跟他好得穿一条裤子嫌宽大，两只饭碗吃饭嫌麻烦，整天裹乱在山洞里，除了吃饭困觉，就是开荒恳田，再不，就是没日没夜从里往外修路，能并排走两挂马车，曲曲折折，回旋反复的。
宋喇叭有时也回村，见了乡亲木讷讷的，好像不会流畅说话了。村子有了红白事，耍秧歌，演剧，他还显示艺术细胞，这才发现他话少了，吹拉弹的东西样数多了，《凤求凰》《高山》《流水》《喜洋洋》那个够味，勾引得人浑身痒痒，不禁随音起舞，人称他会吹拉魔鬼曲调，勾摄凡人魂魄。
宋喇叭没事就回山，家里不再耽搁半分。近亲劝他，你这壮劳力，打零工一天也挣百八十块，傻驴似地，给人家拉磨卖命，得啥好处啦。
宋喇叭不吱声，嘴巴吹出一曲曲乡亲从没听过的曲调，好吃不如赖稀罕，我就好这口，跟这个四川老锤子干哩。
有一天歇息时，老头说，俺叫雷达观，唐代雷氏斫琴大师后人。知道不？
宋喇叭摇头。
老头来了兴致，跟俺干三年多了，牛驴似地尽心尽力，不争好处，你这人厚道，可交可教。打今儿起，俺跟你说古琴，就是摆着这张。
别瞅她不起眼，里面学问大着呢，我也弄不清详细，但知道，这古琴有三千多年历史，这上面有帝王将相，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知音难觅，谁发明的？伏羲、神农、唐尧、虞舜，凡正都是圣贤老祖。
这琴长三尺六寸六分，象征三百六十日；宽六寸，如六合，五弦宫，象五行。大弦是君，宽和而温馨。小弦为臣，清廉而不乱。俺们斫琴是“御邪僻，防心淫，以修身理性，返其天真”的积德之事。
也教宋喇叭弹琴，说你会拉胡琴吹喇叭，乐理相通，咱俩合奏《二泉映月》《良宵》《听松》《赛马》如何？
指点古琴各部位，这古琴呀，讲究多呢，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世有五音。东汉蔡邕曾用灶余焦木制成著名的“焦尾琴”。我们祖上所斫的“九霄环佩”都为传世名琴。
古琴是中国古代文化地位最崇高乐器，“士无故不撤琴瑟”“左琴右书”，位列四艺“琴棋书画”之首，被文人视为高雅的代表，吟唱伴奏乐器，自古以来是文人必备的知识和必修的科目。琴台被视为友谊的象征。
古琴造型优美，有伏羲、仲尼、连珠、落霞16式。面圆底扁，象征天地；琴身与人身相应，有头、颈、肩、腰、尾、足。
这宽部为上为头，属文，尾窄为地为武，琴面从外向内由粗及细缚弦七根，称文武七弦。古琴最初只有五根弦，内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宫、商、角、徵、羽五音，还象征君、臣、民、事、物五种社会等级，后来周文王、周武王增加文、武二弦，象征君臣之合恩。
那面板上嵌的十三个圆点干啥用？
这是标志，叫徽。是弦的泛音振动节点，其音律为纯律。标志音律的十三个徽，分别象征十二月，多出的居中最大之徽，代表君，象征闰月。琴的音色分泛音、散音和按音，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象征天、地、人之和合。
这各部分也有说辞讲究，架弦硬木称岳山，后面叫承露、弦眼、琴轸、凤眼、护轸、舌穴、音池、轸子、轸池、护轸、鸭掌、绒扣，蝇头、琴尾，龙龈、冠角、焦尾、韵沼、天柱、地柱、这两只支撑琴体和系缚琴弦的脚，称为雁足，也象征七星。
老头边讲边弹，把古琴四个八度零两个音的音域，7个散音、91个泛音、147个按音说个通透，宋喇叭识字不多，但音乐天赋异于常人，慢慢琢磨就明白，要不，也不会无师自通，学会吹拉弹唱。
岁月悠然，云卷云舒。眨眼五年过去，两人搭屋修路，劳作种田，弹琴共唱，自在安宁，通往外界的山间小路，终于连接上了政府新修建的河套水泥大道，如同血管打通堵塞，变得通畅欢快起来，外人慢慢知道，这里有了人间烟火，好奇心驱使着一探究竟，听了闹鬼雷击等传说，不敢单独贸然而入，终有一天，一群人拿枪持棒闯进来，鬼子进村探雷一样，战战兢兢，走走停停，挨近最里面的九道湾，听闻雄鸡树上高唱，牛羊山间问答，那汪清溪如琴弦叮咚乱弹，跌出一帘帘小瀑布，脚步雄健地走出深山，渗入外面的沟壑。再往里走，转过八道湾山角，豁然开朗，真个一方洞天福地，正是春天，桃花妁妁，笼罩坝田，茅屋，溪水源头，绿柳丝丝，嫩芽附着在如发软条悠荡，邀请春风春雨嬉闹，茅屋里有胡琴笛箫古琴合奏音乐，弥漫山谷，看家犬眯眼听琴，陶醉不已，全然不理会闯入的陌生人。
一行人不知为啥，悄悄放慢脚步，不说话，听着从没听过的古韵，身心好像被春雨洗涤一新。凑近雷击木，发现已包围四方细密栅栏，只有春风春雨可入，上覆一茅草亭，蘑菇样，遮挡外面的风雨阳光，那两块雷击木黑黢黢的，外皮裂开，仿佛干透的朽木，有人拿木杆往上捅捅，松动着，露出里面的白瓤，闻之，有股说不出的树香。正待细究，茅草屋冲出两个疯子，各拿一杆红樱枪，呀呀呀地叫唤，冲杀上来，一指众人，呔，休想再动我雷击木一指一毫。
说着，摆红樱枪就冲众人刺挑过来，吓得他们慌不择路，滚下山坡，一溜烟地逃出这魍魉邪崇之地，再也不敢进来好奇探寻。添油加醋一传言，说那里有了两个山鬼，专门看守雷击木，人神不得观顾。孩子一吵闹，大人就吓唬说，九道湾山鬼来了，孩子立马不敢再哭闹。
忽然有一天，老头说，雷击木干透了，我得闲关喽，你给我守住洞口，不兴任何东西接近闯入。
宋喇依令而行，配合老头小心翼翼挖地二尺，发现雷击木根系好像还有水份，就挨干湿分界线上方两寸处锯割下来，然后，老头捧来腐土，烂叶，砂石，细心地回填树坑，像采完山珍一番进行保护。
两人吃力地把两根雷击木残桩用手推车运输进岩洞里，剥去腐皮，树干光滑曼妙，如女人胴体养眼，朗韧得抠扯不下一点茬丝，像男人硬朗。
老头粗手在树干上游走，啧啧称叹，好料好料，上天赏赐呀。我斫琴一辈子，遇到您们，知足喽。
知道吗？桐取山东邹城峰山桐、河南洛阳龙门桐最佳，“面桐底梓”选料最好，这辽西边塞深山旷野同生桐梓，屡受霹雷击打，还剩下这多制作古琴精料，难得难得。
老头学田鼠用石头将洞口封上，只留个小洞眼，让宋喇叭往里递送食物，嘱咐他日夜坚守洞口，像看门兽一样寸步不离，人神不得打扰。
就听里面嘶嘶啦啦的锯凿声，削磨声，刨花声，涂抹声，劳作过度咳喘的吭吭丝丝声，接着闻到刺眼刺鼻的油漆味道，宋喇叭全身起了红疹，刺痒难耐，痒肿胖大了一圈，猴子似地骚抓也不解事，干脆脱掉衣服，在洞口山石，粗糙树皮上摩擦解痒，恰好迎来几场阵雨，他赤条条地让雨水尽情冲涮几番，舒坦不少，再不敢趴闻里面味道，红痒慢慢消褪。
这样子坚守半个多月，有天，听老头在里面拍打洞口，宋喇叭急忙拆除石块，将老头背了出来，放树荫散漫阳光里，躺松软绿草沙坡上，大口呼吸，舒服极了。老头变了样，全身胖大，红肿得猴腚一样，眼睛眯缝一条线，瞅哪儿都是一线天。
宋喇叭笑得弯腰，你这老头，在里面配制毒药吧，不然咋这蝎虎，外边闻闻就全身刺挠，要命一样呀。
老头说，做这行就得经受生漆涂层这道关，人人过敏，全身红肿，刷一次过敏一次，根本没人抵抗得住。没有生漆，古琴共振性差，千万糊弄不得。接着还得涂刷酱色漆，再上三层黑色、粟壳色、黑色漆，最后才是定型黑色光漆。竟顾干活，没人顾得上刺痒。
过几天，领着宋喇叭进洞，案板上恭恭敬敬摆1放一张古琴，黑漆漆油光锃亮，琴体苗条匀称，美人鱼儿似的可爱。上紧雪白琴弦，老头在清溪潭里洁净身体，坐回板凳，右手投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指擘、托、抹、挑、勾、踢、打、摘，轮、锁、叠涓、撮、滚、拂、历、双弹、打圆……；左手按音跪、带起、罨、推出、爪起、掐起、同声滑音吟、猱、撞、唤、进复、退复、分开……宋喇叭看得目瞪口呆，闭目静听，霎那进入太古之音、天籁之境。那散音松沉而旷远，如松风过林，发远古之思；泛音如天籁凉雨，清冷入仙；按音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真是天地人三籁具备，状人情之思，达天地宇宙之理。
弹奏《凤求凰》、《雉朝飞》、《梁父吟》、《当归》、《流水》，峻急奔放，气势宏伟。老头长吁一口气，听清没，这张新琴，音色沉厚而不失亮透，上中下三准音色均匀，泛音明亮如珠而反应灵敏，是张上好琴呀。从此，咱这九道湾静中有闹哩。
宋喇叭惊愣地发现，陆续来了不少人，一个个乖张奇异，如世外神人。有长袍长衫，有西服革履，有唐装宋服，胡子拉茬，头发披肩，言语糊涂，辨不青东南西北，说不明子丑寅卯，吃住也不讲究，委身席地而坐，喝酒品茶围炉论琴却滔滔不绝，旁若无人。一到抚琴之时，则个个正襟危坐，面横一琴，双手一触，叮叮咚咚生发天籁之绝响，那《潇湘水云》《广陵散》《渔樵问答》《平沙落雁》《阳春白雪》《胡笳十八拍》《阳关三叠》《梅花三弄》《醉渔唱晚》及《神游六合》《关山月》《长门怨》《离骚》《龙翔操》《墨子悲丝》《孔子读易》《秋塞吟》《孤馆遇神》《秋江夜泊》《捣衣》《乌夜啼》《神人畅》《惜红妆》《酒狂》等等名曲盈陋充怀，山谷飘逸着这世外仙音，缠绕不息。
老头静静地听，再不弹拨他的古琴。对宋喇叭耳语，我那两下子，只能糊弄你。在这些大师面前，万不敢班门弄斧。不过，他们的琴，大多是我祖上和我制作的，最名贵的那把，就是那个最长披肩发抚的，叫九霄焦尾琴，价值4个亿。
我前些日子用雷击木制作的首张琴，命名天雷焦尾琴，还能制作六把，想好喽，再做连珠式·春雷琴，伏羲式·大圣遗音琴，师旷式·太古遗音琴，神农式·一池波琴，伶官式·混沌材琴，仲尼式·万壑松琴，让这桐梓雷击木有个好归处，不也是幸事喜事吗。
这帮神人，轻松弄来开发建筑许可，设计修建起七座小别墅，如北斗七星点缀在九道湾里七个山头之下，外围一圈仿古墙，命名七弦山庄，说取竹林七贤雅意。入户大门两旁刻有“和雅、清淡，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音”“乐器之中，琴德最优。”“琴之为器也，德在其中”。合院屏风铭刻唐代大隐朱桃椎《茅茨赋》：“枕明月而弹琴，对清风而缓酌。望岭上之青松，听云间之白鹤。”
老头这天对宋喇叭说，我这把老琴送给你，这山庄我的三层小别墅你住守着，给这群大师，对，还有即将开班的全国古琴研究班学员做个生活管家，沐浴丝竹，也得丰厚报酬，跟雷击木似的，也有个好归处，如何？
宋喇叭感激不已，老头又说，这是你无私付出的酬劳，俺是制琴人，游走四方，寻访奇异之木，制作古琴，你若想学，也可去我培训基地免费就学。
宋喇叭摇摇头，受您跟这群艺人熏陶，我也会些辨音识曲，吹拉弹唱新艺法了，乡亲离不开我的土喇叭，我也离不开家乡。
两人说着唠着，情不自禁走到雷击木树穴前，5发现拱出个小土包，以为生了蘑菇，慢慢拨开腐树叶，砂石，不禁大吃一惊，两棵树苗依偎相扶，探头探脑地望着他们，竟然又是桐梓同穴树。
两人慌张跪地，磕头，山谷传出苍老又惊喜的回响，我的苍天呀，我的大地呀！6878字。
【作者简介】刘国琳，退休军官，原籍辽宁省朝阳市，现居大连，杭州。《世界文学》签约作家，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委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解放军生活》《散文》《小小说选刊》《精短小说》等发表作品5000余篇，获奖数百次，出版文学作品集《良民英雄》等。
“伟大征程杯”红军长征出发90周年征稿链接https://m.booea.com/news/show_357762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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