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麻鸭
文/颜旭兰
农忙时节,父母总是在田里耕作到天黑得透透的才回家。甚至,天气晴好,月亮满月的时候,他们还会借着月光,继续忙碌在庄稼地里。那个时候的地,都是一锄一锄翻起来耕种的,所以耗时很多,而且都得赶在节气里。小小的我,搭着小板凳,在厨房里做好饭,然后就是静静的等待,等待父母亲回家吃饭。
那个时候的时钟似乎走得特别慢,7点、8点、9点,漫长得一个世纪那么远,没有了烧柴火时的噼啪声,没有翻菜的铲子声,等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外面这儿咚一声,那儿轰一声,都会砸在我细弱的神经上,让恐怖袭来。在灯光昏暗的厨房里,就坐着等,因为老屋的厨房就临着路边,不敢开门,那种静谧,似乎世界只有“我”的存在。那个时候,“熊家婆”的故事在小孩子的心里塞得满满的,在独自一人漆黑的夜里,尤其膨胀,“熊家婆”以各种可怕的样子出现在小小的脑海里。
但是院子里,偶尔鸭子的嘎嘎声特别铿锵,夜里它们不睡,还在嘎嘎叫,也许是饿得慌,也许是看灯亮着,也在等待主人归来。于是,我灵机一动,将鸭子赶到厨房,跟我呆在一起。七只麻鸭,活泼得很,摇摇摆摆,大大方方地走进厨房,我生怕它们后悔进来,还没吃的,就把通往院子的门关上,断了它们的后路。我以“小人”之心度鸭子之腹,麻鸭们一点不凌乱,进厨房后,左瞧瞧,右瞧瞧,最后选择呆在高大的饭桌下,喊叫的音量减小了些,还真是礼貌得很。于是,我坐在烧火板凳上,它们一起趴在桌下,偶尔咕咕两声,不吵杂,不寂寞,刚刚好。像在小声摆着龙门阵。
“看吧,小姑娘不害怕了,看着我们笑呢。”
“还是哥想得周到,反正在外面也无聊。”
“主人太忙了,我们也可以分担一点的,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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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脚步声,麻鸭会略略欠身,响亮的“嘎”一声,似警告,又似唤醒同伴,侧着脑袋警觉地再仔细听,先起身的麻鸭像侦察兵一样观察着动静。其他麻鸭则静静候着。
外面恢复平静后,鸭们又咕咕低语,交换各自的意见。这个时候,我会跑过去,趴在高高的长条板凳上,看着它们,它们谦逊地“嘎嘎”站起来,脖子扬得高高的,一幅自信满满,强大有力的样子,迈开两只短腿,走两步。
后来,通往后院的门一打开,鸭们就排成一溜进厨房了,走在前头的还不忘扇扇翅膀,架势摆得足足的,小小的我很开心。七个小矮人和公主的故事,童话故事。七只麻鸭与小姑娘,故事真实地演绎。以后,父母再晚,我都有麻鸭相伴,一点都不会害怕,安安静静地等待。日子就这样愉快地过着。
有一天,母亲说:“明天端午节了,还是杀个鸭子吃吧”。母亲不敢动手,是干爹过来帮的忙,等我知道鸭子被杀之后,哭得稀里哗啦,要干爹放了鸭子,年老的干爹看我哭了,赶紧把已经割了一刀的鸭子放到地上。鸭子的脖子已经被割破,一放到地上,痛得满院子跑,声音没有了,血不停的流,看着又哭了一场。后来,那只鸭子真的死了,我一点不愿意吃,把它的羽毛埋起来。
因为这个事,后来读书,父亲说:“你有个老辈子很早就考出去(跳出农门)了,现在在市医院当领导呢,你就考卫校吧,以后也有个照顾。”母亲坚决反对,她说:“杀只鸭子,她都可以哭成那样,在医院里天天看着生老病死,那怎么受得了。”后来,我去了水电校。到了现在的单位。现在的数字化经济,快餐式文化,小孩子的童年也都在手机、影像中度过。不似我们当年,与植物为伴,与动物交友。当年那群麻鸭早已不在了,但是,一到夜里,怕黑的时候,总想起它们来,似乎冥冥中,我随时都能看到它们亲切的小圆眼睛,“嘎嘎”动动它们的小脑袋,一会儿用这只眼睛瞅瞅我,一会儿换另一只眼睛瞅瞅我,自信满满的样子,守护着我的安全。
姓名:颜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