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夜晚文／张达权
我家的地坝边有一根不知啥时候栽种的水果树，我们叫他柑子树。其实就是老品种沙田柚树。树壮粗，得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围得了。每年结很多的柚子，从柚子在拳头大时，几家人的大大小小的娃儿些都随时关注到柚子了。看谁在打主意想偷吃。看个数少没少。也偷偷观察看谁心里在打柚子的主意了。总之，一句话。都在相互防范，相互观察。
我家隔壁姓肖，肖家的娃儿些和我家的兄弟们差不多大，在相互防范谁想偷吃柚子问题上更加努力。
这根柑子树是谁栽种的，没人说得清楚，在两家人共用的地坝边上，就只能谁都可以摘来吃，谁都可以不吃。
两家的大人好像有约定，柚子熟了，都不摘来卖钱，统一按两家人一共有多少个娃儿来平均分个数。超过18岁的娃儿就没资格分了。
我是家里最小的娃儿，和肖家老五差不多大。也比较玩得来。都盼着我和他家家的哥哥姐姐们快点满18岁，那每年我们最小的几个娃儿还不吃够柚子吗？想起都高兴，做梦都好几回了。
盛夏的夜晚来临，劳动了一天的大人们吃过晚饭，都喜欢在树底下吹牛，坐在凳子上，或躺在躺椅上，天南地北地吹牛。
我父亲经常出差去城里，就给我们讲城里的事。母亲小时候读过私学，就讲古代的故事。
我们娃儿些最爱听的还是肖家老头讲的他在朝鲜战场上的故事。他的亲身经历过事，把我们听得入了迷，忘了夏夜的热，忘了树上的柚子。
肖家老头年轻时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朝鲜打了几年美国鬼子。
只要他一开口讲，我们在朝鲜打仗时，所有的人都安静地听他开讲了。
肖家老头说
我刚开始在朝鲜战场时，是连队的炊事员，劈柴，挑水，切菜，啥都干，一心把饭做好吃点，让战友们吃饱了好打仗。遇到打阻击战守高地，就把饭送到战壕去给战友们吃。
经常是背着饭一边躲美国鬼子打来的炮弹，一边跑。一起送饭的炊事班战友被炮弹炸死了就有四五个。一颗炮弹下来，整个人就炸飞炸得四分五裂地飞向天空。
那时，活着的人根本顾不上去把战友的遗体收拢来给埋了，还要继续朝前跑，战壕里的战友们需要吃的，需要喝水。
根本不能去顾死了的人。活着就继续跑。为了更多的人吃饱了好打鬼子，更多的人活着！
最惨烈的一次战斗。肖家老头说
打了几天几夜了，战壕被炮弹炸平了，战友们挖开战壕又开始战斗，有的战友干脆用手刨一个坑，爬在坑里打。
土都被炮弹炸得来回翻几次了，很松。也很烫。土里还有血。没人顾得上手烫，手痛，也不管谁的血。刨一个坑就爬进去开枪打冲上来的美国鬼子。
战壕里的战友们越来越少了，炊事班的人都上来了都参加了战斗。我用重机枪打，重机枪一根根粗的枪管，前面有两块铁板，我就从铁板中间的瞄准镜往前看，根本顾不上瞄，美国鬼子密密麻麻的太多了，一个劲地往上冲，子弹从身边从头上飞过。我两个母指只知道使劲压住机枪开枪的枪拴，一个劲地朝美国鬼子打，射击，射击。
狗日的，美国鬼子像疯了一样，成群的冲上来。我的母指压得没感觉了，麻木了，僵硬了，还是使劲压住开枪，开枪。
终于，美国鬼子被打怕了，退下山去了。活着的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枪停了。我才发现右手大母指头被震断了一节，也可能是炮弹片飞来削了一节。
不知啥时断的，血都干了。管他妈的，用布包一包。纱布早就给伤员和重伤员用了。又赶快收集子弹，挖战壕。准备再次战斗。
肖家老头讲到这，伸出右手给我们看，在谁划着一根火柴下看到，右手大母指真的差一节，没指甲盖那一节。
痛吗？
傻娃儿，几十年了，早就不疼了。不过遇到下雨阴天还是有点疼痛的。
肖家老头抽了一会叶子烟。看我们几个娃儿些还想听。又开始讲他的抗美援朝了。
从那次战斗后，他就不在炊事了。
在一次战斗中，他和战友们打散了，就他一个人。其他的的战友都找不见了。其他的战友们撤退了。
怎么办？
一个人也要归队。也要和战友们一起。
于是，白天想法躲起来，晚上悄悄的往撤退的方向摸索着走。遇上美国鬼子巡逻兵就爬在地上，有次美国鬼子巡逻兵过来了，巡逻兵有光亮很强的手电筒。万一照着了就是死路一条或当俘虏。不能当俘虏，但枪里又没子了。怎么办？急忙往草丛里一滚，运气来了，草丛里有一个死了的美国兵，急忙把死了的美国兵一翻，就滚在了死美国兵身下了。刚进去。就，哒哒，哒哒，枪响了，子弹射进了草丛里，全射在了死了的美国兵身上了。
这下好了。背着这个美国兵尸体，慢慢地爬，爬一会，歇一会。又饿又累又渴，都只能忍住，活着要紧，回归部队最重要。
就这样，背着死了的美国兵，爬爬歇歇，歇歇爬爬。爬了一夜。第二天再也没碰见美国兵，就大胆的往目的走，找到了部队。
虽然只轻描淡写地讲了短短的几分钟，可当时的艰难险阻，可能难用几句语言来描述的。
我们只有惊呆的目光，崇敬无比的心态，在盛夏的夜晚里望着肖家老头。那个时候虽然不懂他就是最可爱的人，后来，学了那篇《谁是最可爱的人》，我就知道他就是最可爱的人，我身边好多他这样的最可爱的人！
张达权，重庆涪陵人，农民工，1968年人。长期在外打工，从事过搬运工，电焊工，工地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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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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