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如落红,化作了春泥(散文)
作者:刘水清
脚粘家乡舒城的泥土,出发,到省城合肥就读,中学毕业了,再出发,去北京读大学——孙中山创办的中国大学。继续前行,终点在哪,他不知道,但命运知道,却没有提前告诉他,这个地方叫阿坝——红军长征中“累计活动时间最长、召开的重要会议最多、面临的条件最苦、进行的党内斗争最激烈”的地方。
“北漂”8年,时间不短,于胡底,却特短,超出他生命的四分之一。完成了学业,做了演员,而最大的收获,是参加了一个关乎他人生信仰的组织——中国共产党;结交了一个让他青史留名的人——钱壮飞。
“四•一二”政变,杀戒开启,共产党人头落地,全国血流成河。张作霖不甘落后,把共产党的创始人李大钊也送上了绞刑架。胡底、钱壮飞都在黑名单上。父亲接到从北京发出的通缉令,火急火燎进京劝降。一向孝顺父亲的胡底,此刻说出的却是“大逆不道”的话:“儿的志向已定,宁可掉头颅,绝不做孬种!”
“不做孬种”就硬抗吗?不,战略上的坚定,必须以战术上的灵活保证。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逃向何方?两人商定:上海。因为党中央在上海。
上海,他俩再见面时,是在两年之后,钱壮飞已做了中统头子徐恩曾的秘书,胡底正在一家电影公司当演员。又之后,胡底带来了代表党组织的安徽老乡李克农;再之后,他们仨经常见面于敌人的心脏——中统内部,干出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召开“中共党小组”会议。由此,周恩来称颂他们为“龙潭三杰”。
他们起早贪黑,干活特别卖力,明为国民党,实为共产党。不久,胡底去了天津,担任国民党长城通讯社社长;李克农留在上海由编辑升任电务股股长;钱壮飞在南京继续做他的秘书,增添的新职是兼任上海长江通讯社、南京民智通讯社的社长。
中统成立通讯社,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其实质就是国民党的情报机关。
南京、上海、天津,中统建立的情报网,网回的情报送到徐恩曾的案头时,也通过“三杰”之手,传给了共产党的特务机关——中央特科。
1931年4月,大好局面被该死的一人破坏,此人便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幸亏钱壮飞截获破译他在武汉被捕叛变的6封电报,不然,党中央必遭灭顶之灾,胡底、他,还有李克农,都将成为刀下之鬼。
潜逃!又成为胡底的必选项目。他从天津逃回上海,又从上海逃到中央苏区。安全了,安全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再为做“两面人”成天提心吊胆。他可以自由地翱翔在苏区的蓝天,俯瞰碧水青山。
在苏区,虽然他们分开了,但各自干的还是与特科性质相关的活,即政治保卫工作,胡底担任国家政治保卫局执行部预审科科长,钱壮飞担任红一方面军政治保卫局局长,李克农担任国家保卫局局长。
不承想,文学艺术又把他们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红军的基本成分是苦大仇深的农民,识文断字的自然不多。“三杰”都是高层次的读书人,丰富部队精神生活自然成为他们的一种责任。战士们最喜闻乐见的文化形式是看戏。他们便编剧、演员一肩挑,一口气联手创作和改编了3部话剧:《黑奴恨》《最后的晚餐》《为谁牺牲》,并在剧中担任重要角色。胡底更是上劲,又单独创作了《红色间谍》《阶级》《活菩萨》等剧本。影响最大的是他根据周恩来的授意,主创了《杀上庐山》剧本。此剧演职人员阵容之强大,可说是空前绝后。罗瑞卿担任导演,聂荣臻饰演剧中人物宋子文,钱壮飞饰演蒋介石,童小鹏饰演宋美龄,连几个跑龙套的建国后也授予了将军之衔。聂荣臻卸妆后,当场肯定剧本编得好,称胡底“多才多艺”、“很有创作才能”。李克农则说:“我们三人中,胡底年龄最小,但文笔才华最好。”
好日子说完就完。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被迫长征。胡底迈开脚步跟着走,走向何方,他不知道,但他相信党会带着他走到红军能够自我生存发展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前站就是一、四方面军会师的阿坝懋功。懋功会师之后,红军分左右两路北上。时任红一方面军保卫局执行部长的胡底,跟随总司令朱德来到了张国焘控制的左路军。时间不长,胡底发现张国焘有“反骨”,直性子的他把自己的“观感”说了出来。有人汇报给了张国焘。敏感的张国焘借故撤走他的马和勤务员,以示惩戒。
不怕惩戒,绝不向邪恶妥协的胡底,进一步把敏锐的目光聚集在张国焘身上。张国焘加快分裂红军,分裂中央,蓄谋加害中央领导的秘密被他一一探知。绝不能让其阴谋得逞!共产党员的正义感、责任心驱使着他即刻派人将此情报送给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毛泽东、周恩来得知胡底提供的情报与叶剑英截获张国焘发给陈昌浩的密电一致后,立即带领中央纵队及一、三军团,连夜拔寨,冲出险境,单独北进,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重大危机。
张国焘恼羞成怒,断然下令将“泄密”的胡底“处理”掉。绳索套在胡底的脖子上,松岗的地下随之多了一个冤魂。尸埋何处,无人知晓,一如落红,化作了春泥。
2016年,胡底牺牲的地方——阿坝州马尔康市松岗镇直波村,建起胡底烈士纪念广场, 广场中央的胡底烈士纪念碑和胡底《北望》雕像,巍然于四面群山之中。
碑后建有一面“胡底烈士丰功墙”。看着墙上的文字,我的敬意油然而生,恨意也油然而生。一个年仅30岁,就已创建了丰功的革命者,没有死在敌人之手,没有倒在雪山草地之上,却被“自己人”吹灭了生命之灯。这个不知杀过多少同志的“自己人”怎不可恨!这个不惜以生命与野心家相拼的勇敢者又怎不可敬!
纪念碑右前方是一片还是幼苗的松柏林,林边的一块小木牌为我揭开了一个久存心间的谜底。
曾在胡底故乡的纪念馆里,我看到胡底的亲人们为阿坝的纪念广场,献上了取自胡底老家宅院的泥土和泉水各9.9斤。当时我想,为什么各取9.9斤,这些泥和水又该怎样处置?小木牌上的文字告诉我,这些土和水分别撒(洒)在了三棵松柏的根部,“寓意胡底烈士永久永久活在舒城和阿坝人民心中”。泥土、泉水,泉水、泥土,故乡的生命,生命的子宫。
作者简介: 刘水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中国散文家》《啄木鸟》《长江丛刊》《法治日报》《长江日报》《羊城晚报》《人民公安大学学报》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新闻、论文等各种文体作品240余万字,其中60余件(次)获公安部、湖北省、武汉市文学奖、论文奖、摄影奖、新闻奖等奖项;出版专著《骗局论》《诡谋论》《公安谋略论》、言论集《一个民警一根桩》、散文集《燃烧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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